爷俩面前很快燃起熊熊火堆。
李大美脱了鞋袜，水温竟然有点烫，大约在四五十度上。屁股下的石头也热乎乎的，她干脆斜躺到了石头上，看着李成用树枝串着兔子来回烤。
他一边烤着兔子，还一边不忘时不时看看女儿，脸上被火光映着，满脸都是喜悦。
“爹！以前你可没和我说有这么个好地方！”
“爹怕你和小美不懂事，忍不住还往里面走。再往里面，岔路就多了，危险就大咧！”
“那里面还很深吗？”
“是咧。这个地方其实是你爷爷发现的。你大爷还是在这里出生的咧！”
“真的吗？”
“咦？爹，我可没听你讲过！”大美撒娇道。
唉！翻遍记忆，发现这爷俩挺悲哀的，竟然从没有深入交谈了解彼此过！
唉！“米虫”李大美根本没有体会过一个小小年纪就得为家人考虑，全副心思为傻娘弱妹着想的小女孩的心情；也不了解一个常年在外受尽沧桑，回家就面对傻妻幼女的大男人的心情。
女儿怕爹为家人担忧，帮自己爹默默承担家庭的责任；当爹的也对女儿有愧，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们。
这样的爷俩怎么可能有心情坐下来慢慢交谈，了解彼此！
平日里相对无言的时候更多。
大美想到自己刚才还怀疑他要谋害自己，不好意思地把头歪了歪，避开他的目光。
自己狭隘了！这个单纯的农家汉子怎么可能会想到自己这个顶着女儿皮的家伙有蹊跷？
“以前没时间跟你讲。”李成抓了抓头皮，他也发现自己平日与女儿交流少了。
“爹！我奶奶怎么在这里生孩子呢！”没有了“命之忧”，大美翻了个身，趴在岩石上，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李成，脚还在水里划拉着。
溶洞、篝火、温泉，嗯，还有香喷喷的烤野兔，正适合听故事。
“你爷爷是赤脚医生。”李成看着面前的火光，也慢慢沉浸到回忆中。
随着他的讲述，李大美眼前慢慢浮出了画面。
有一年，在乍暖还寒，土地刚刚化开时候，这座山脚下来了一对年轻夫妻。
两人也就在二十岁左右，男的文文弱弱，妻子脸上甚至还带着稚嫩。不过宽大的衣裙遮盖不住她已怀孕大月份的事实。
从他们的衣着上看，应该是家境不差，虽然风尘仆仆，但掩盖不住衣服的好面料。两人是来投奔村里的一个远房亲戚，据说是男方家的一个奶妈的女儿。
可惜他们投奔的人早已经去世，她男人也已另娶。
但这对年轻夫妻好像并不以为意，他们拿出官府的证明，又和村里族长一番交谈，在缴纳一定的银两后，村里给他们在这里落了户。
因为他们本来要投奔的人是本村苟家的媳妇。村里就以苟家远亲的名义，给他们划了一块地，让他们自己建了个草屋。
他们的草屋建的并不大，但妻子很会收拾，把草屋周围收拾得干干净净。
给村里缴纳了银两，又按人口纳税，他们又没有耕地，所以他们的日子过得很窘迫。
在他们连随身的衣物都当掉，换成布衣后不久，年轻夫妇就开始往山里跑。
人们都知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里的人农闲时候也会去山里打打猎，并不以此为生。
但这夫妻两个进山却不是打猎，以他们的身板，也打不了猎。他们去挖草药，然后去集市卖掉，维持日常生活。
久而久之，他们对这座山已经相当熟悉了，甚至发现了这个溪流上面是温泉；还发现了藏在那块大石头后面的山洞。
他们把这山洞当成他们的第二个家，两人疲累时就来歇歇脚，还存储一些他们采集到的珍贵草药。
然后有一天，两人采药归来整理草药时，妻子肚子发动了。
丈夫一点也没有慌，他帮着妻子在温泉里顺利地产下了一个男婴——就是李成的大哥，李大美的大爷。
等孩子满月了，村里人才知道他们家添了一个男婴。人们心里就隐隐知道，搞不好这对夫妻是会看病的。
于是有些人去打听族长。要知道，当时赤脚医生大部分是游医，如果自己村里有一个，会方便许多。
族长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但渐渐的有人去他家以买药的名义让他看病。也许是医者仁心，最后他终究推脱不过，一些得了小病小灾的人，从他处拿药把病给治好了。
就这样，他在四里八乡出了名。
没有看诊费，只付药钱，还很见效，对于一般的庄稼人就已经足够了。
来拿药的人多了，维持清贫的生活足够了。
有一次，半夜族长亲自来上门，求他去看看自己的孙子，已经全身发青紫，快不行了。
面对收留了自己的族长，他当然不好推辞。
几针下去，孩子哭出声来。
这才是他真正的水平，但他分文不取，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给他保密。
族长答应了他，但总归还要感谢他，就给他在屋后又划了几块地给他们。
从此他家就以务农为主，以卖药给人看小病为辅，日子如流水过去，家里又添了两个儿子。
老大念书好，被一上司看中，做了上门女婿；老二喜欢黄白之物，渐渐做生意离开家乡；只有老三，随了他的淡泊，从小喜欢跟着他往山里跑。
他带着小儿子，走过一座座大山，辨认各种药草，但并不传授儿子医术。他告诉儿子人生一世，平平安安就好。
有一次，他们发现了一种珍贵的药草，可惜还没到可以采摘的最佳时候。他便安排儿子先回，去把已经采好的药草回家晾晒好，等他回家一起去省城。
谁知道儿子在家里怎么也等不到他，后来又去山里找他，却再也不见他的踪迹。
小儿子从此拿着他的锄头，走遍他们去过的所有山群，甚至比他走得更远。
在他失踪后，一家人的日子开始困难起来，到后来小儿子娶了个傻媳妇，生了两女儿。
李成讲到这里，手在哆嗦。
李大美叹息一声，没想到勾起了爹的伤心事，他心里还藏着这么个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