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医院太平间内。
空荡的房间光线昏黄，阴冷的空气围绕着房内的每个角落。
在中间位置，两张铁床上，分别摆放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李天羁熟练的将尸体以前的衣服脱下来，用杀菌皂涂抹了尸体的全身，再用热毛巾从头到脚仔细地擦拭着。
擦拭完毕，他拿出了指甲刀，仔细地将死者的手脚指甲都修剪整齐。
最后用梳子将尸体的头发梳理通顺之后，拿出了化妆用的工具。
“这位哥哥，我们想让嘴巴再红一点。”
说话的，是李天羁身旁站着的两位披头散发的姑娘。
这两个小姑娘长相相似，头发乌黑，身穿皆是穿着简单，粗布麻衣。
头顶昏黄的灯光照在那两名女孩的脸上。
她们的脸色苍白，薄唇黑紫，浑身衣服都湿透了，正往下滴着水。
二人脚上的小红鞋触目惊心。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她们有着和床上的尸体一模一样的脸。
她们是鬼。
“离我远点！”
虽然李天羁嘴上不饶人，不过还是依着那两个女鬼的话，在她们的嘴唇上又重重的涂了一抹朱红。
那两个小姑娘虽说是鬼，可初为鬼身，又都是小孩子，李天羁这一吼给二人都吓得不轻，没忍住哭了起来。
这二人的哭声一个赛一个的响亮，李天羁本就心烦，听见这声音更是抓耳挠腮的难受。
他做入殓师已经有四年了，为了将阴阳眼早日还给那个臭老道，四年内大大小小的鬼能收的他都收了。
可是功德笔内的墨水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这种整天和鬼打交道的功夫事儿他早就倦了。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
那两个小鬼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般哭的更带劲了…
罢了，毕竟还是小孩子。
李天羁拿出一个黄色符咒，两根手指夹着符咒放在眼前，嘴里念叨着：“丹口朱唇，五脏玄冥，口利意欲，待吾齐身，急急如律令！”
念罢，那符咒竟变成了一团火，顷刻间消失在空气中。
正在啼哭的两个小鬼忽觉得手中异样，摊开手掌一看，掌心内皆多了一块小方糖。
到底是孩子，见到糖后立马收了眼泪，脸上换上了弯弯笑脸。
李天羁将二位姑娘装扮好后，这才将化妆的工具收起来。
正当他在一旁用盐水和消毒液洗手时，太平间的门开了。
一个中年女人被身旁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这女人看着浑身无力，刚哭过的眼睛还肿着。
这二位就是铁床上两个小姑娘的父母。
那女人进来后直接趴在了铁床旁，李天羁向后退了退身体，给足了女人空间。
“两位姑娘已经收拾好了，请节哀。”
这话刚说完，搀着女人进来的男人竟“扑通”一声给李天羁跪下了。
他被对方的行为吓到往后撤了几步，又赶忙伸出双手作势去扶地上的男子。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地上这人比李天羁可是大了不少，这一跪他可受不起，搞不好要折寿。
那男人力气极大，任李天羁怎么拖都不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这又哭又跪的，怕是遇上了什么棘手难缠的大麻烦。
他看着李天羁，满脸的热泪：“大师！我知道您有驱鬼的能耐！求您救救我们的村子吧！”
李天羁一愣。
他做入殓师就是为了接触死人。
一般老死或者正常死亡的人在家里就收拾后事了，只有意外死亡者才会送到医院。
例如车祸、溺水等，要将尸体先放进太平间，等苦主解决了纠纷才进行后事。
这种死法，最容易发生怪事。
他每次都会积极帮助别人驱鬼。
起初还没人肯信他，毕竟他太年轻了，看着就像个骗子。
当他真的帮助老百姓破了灾之后，苦主才明白他的能耐。
可苦主纷纷给他钱表示感谢时，李天羁又摇摇手拒绝，露出标志性的月牙眼嘿嘿一笑。
“积点阴德，积点阴德，分毫不取。”
眼前跪着的人倒是让李天羁心里觉得惭愧。
这大哥来给他送业绩，怎么还跪他了…
他慌忙劝说道：“你快起来吧！要真是有邪祟作孽，我定会帮你们除去的，你先跟我说说事情原委。”
–
那男人将村子里发生的事从头到脚细细说了一遍，李天羁听着诧异。
“你们怎么确定坑里有鬼的？夏天淹死之事时有发生，确定不是两个小姑娘溺水了？”
孩子父亲悲痛地摇了摇头：
“大师，实不相瞒，死在北边大坑里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都是半大的女娃娃，我的两个孩子水性极好，定不会溺水啊！”
李天羁看向身旁的两个小鬼，她们都是一脸懵，看来已经不记得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了。
–
李天羁回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了，一进门李素正在东屋的小药房择草药。
这几年他们的日子还算过得去，李素正式把门诊开起来了，每日里多多少少都有钱进账。
加上他做入殓师的收入，正好可以养家糊口。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北门，回到自己屋里，打开了床旁边桌子上的抽屉。
功德笔正在抽屉内静静的躺着，笔下面还压着一本道教的驱鬼录。
这十年来，那臭老道仿佛就在他身边一样，时不时的给他送来一些驱鬼用的东西和书籍。
可他寻了臭老道许久，就是不见人影。
功德笔内的墨水涨的太慢了，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和这些脏东西打一辈子的交道。
看来必须多除几个凶恶狠绝的厉鬼。
他出门时，即便脚下轻如踏羽，走的小心翼翼，可还是惊动了药房内的李素。
“站住！”
李素放下了手中的活，从小东屋出来。
“你袖子里是什么？”李素鄙夷的问道。
李天羁尴尬的站在原地，慌忙摇摇头：“没……没什么。”
见他这个态度，李素心感不妙，直接上手从他的袖子里抽出了功德笔。
看见功德笔后，李素脸上划过一抹阴厉之色。
用笔杆抽在李天羁的胳膊上，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又去捉鬼！又去捉鬼！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你！我当初千辛万苦把你救回来，不是让你去干这种卖命的差事的！”
李素一边骂着，眼里不由得泛起了泪花。
一年前的一天，李天羁回来时浑身是血，胳膊上裂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棱子。
她当时害怕极了。
万一这孩子真出了什么岔子，自己怕是再也没脸下去见孩子的父母。
李天羁握住李素的手：“姑姑你别哭啊，我去去就回！”
说完李天羁一把抢过李素手中的功德笔，一溜烟跑了出去。
“李天羁！你走了就别给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