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了两句王小六就要去睡觉。
寅子奇怪的看着他，“早市还没结束，你不去吗？”
“现在不能去，附近有陌生人。”王小六解释了一句。
“知道了，那你先睡吧，我下午再睡。”寅子开始倒弄小六带回来的机械猎犬，这东西受损不严重，很快就能修好。
附近有陌生人就意味着危险，有危险的情况下他们俩得有一个保持清醒，这种默契是兄弟俩多年配合磨出来的。
他们父亲去世那年王小六9岁，寅子也才6岁。
邻居们都以为这对难兄难弟可能熬不出来了，两个加起来年龄只有15岁的小孩，怎么活下来？
虽然可怜他们俩，但没人伸出援手。
毕竟自己家孩子都吃不饱，哪有闲工夫管别人的种。
更何况他们家得罪了人，他爹死的不平坦，管了闲事再惹一身麻烦，那得多不划算。
父亲走后最难的是第一年。
兄弟俩每天都在饿死的边缘挣扎，他们出去拾荒换来的食物，也是只刚刚保障不被饿死。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也没人在乎，他们更在乎的是这兄弟俩什么时候会死。
因为不少人惦记他们家的砖房，砖房在镇上算不上什么好房子，但是总比那些用破布搭起的窝棚强得多。
兴许是等了一年，兄弟俩像野草一样倔强的活着，让有些人等不及了，他们决定下手帮助他们脱离苦海。
第二年的秋天，两个人趁着月夜风高偷偷的摸进他们家。
那天夜里周围的邻居都没睡好，两个惨绝人寰的惨叫声从他们家传出来，那声音听的让人头皮发麻，临近清晨声音才平息下来。
可是让所有人感到震撼的是，第二天早上两具尸体被固定在十字架上，钉在小六家门口。
两具尸体就像两个门神一左一右，浑身赤裸，身上没有一块皮是好的。
那两个尸体不是小六和寅子，他们哥俩就坐在那两具尸体前面，目光阴冷的盯着每一个从他们家门口路过的人。
那一天起，没有人再敢把他们当做小孩看待，也没人再敢惦记他们什么时候死，这样的狠人是死不了的。
两具尸体直到放臭了，兄弟俩才挑镇子上人最多的时候，把尸体拖出镇子丢掉。
半个镇子的人都看到了两个稚嫩的孩子，拖着尸体走在主街道上，他们身后的土路上划出了一条刺眼的沟壑。
也是那一年，兄弟俩不再出去拾荒了，而废墟上多了一个10岁的淘金人。
寅子修复好机械猎犬，已经是中午了，这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时候。
耳朵尖的寅子听到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没过多久他们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寅子，是我，快开门。”那是一个听上去软糯的女人声音，实际上也是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女人。
王寅子抽了抽鼻头，打开了房门。
女人向房间里张望一圈问道：“你哥睡觉了？”
“是，他正在睡觉，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寅子守在门口手里提着一把短刀，没有让女人进去的意思。
丽娜失落的看着他手中明晃晃的短刀说道：“我听邻居附近来了几个陌生人拦住你哥了，没事吧？”
“没事，他们不敢对我哥怎么样，你快回去吧，万一你撞上那伙人不太好，还有没事别老往我家跑，别人容易说闲话。”寅子的语气冰冷中透露着点凶厉，他温顺的样子从来只有王小六知道，在外人面前他就是这幅模样。
“我也没啥事，”丽娜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黑炭，“你们家的碳不多了，我那还有一些，给你们捎过来几根。”
寅子没有伸手接，丽娜就把东西放在了门口的地上，“我先走了。”
丽娜走后，王小六的声音在寅子背后响起，“以后对丽娜姐好一点，你可以不喜欢她，但是也别羞辱她。”
“哥，她是做那种生意的，容易招惹是非，我真想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帮她，”寅子瞥了一眼小六，狐疑的问道，“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小六平静的说：“别乱说话，我就是觉得她干净才帮她的。”
“谁？她？干净？”寅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丽娜家里就她自己，做那种生意也是迫不得已，这世道她一个女人不把身子弄脏了怎么活下去。
“有的人身子干净，有的人心里干净……你娜姐是后面那种，能帮帮就帮吧。”
有句话小六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现在心里干净的人真不多了。
可能干干净净的活着才是对的，可问题是太干净的人活不下去啊。
“行了，你赶紧睡觉吧，今天晚上要早点起来。”
……
临近黄昏的时候小六带着寅子就出门了。
错过了早市，他们要去镇上的超市，把小六淘来的机械猎犬卖掉，机械猎犬是城里人收购的东西之一，尤其是完整的机械猎犬价值不菲。
靠近城墙的地方，一个钢铁打造的房子敞着门，这钢铁房子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大门旁边的墙上挂着霓虹灯制作的‘诚信超市’四个字，屋内陈列着整齐的货架，超市唯一的进出口，被一个纯钢打造的柜台挡住去路，一个中年胖子正坐在柜台里抠脚。
这个胖子就是超市老板李长贵，他号称只要价格给的好，就没有他搞不到的东西。
李长贵在镇上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传闻他跟城里人有关系。
就是那种靠近城墙，自动机枪不会射杀他的那种关系。
这些传闻让镇子上的人都敬他三分，平常也确实没什么人不开眼去他店里搞事，因为他店里有一个镇店之宝，那是一把双管散弹枪。
落月城不允许平民手里有枪，但是经过批准的除外。
李长贵那把枪就是经过落月城备案的，所以他能光明正大的用。
看到王小六，李长贵是格外的亲切：“运气不错啊，你这个机械猎犬可够完整的。”
王小六随手把机械猎犬丢往桌子上一扔，“开个价。”
“你这小子毛手毛脚的，桌子刚做的抛光就被你弄花了，这钱得从你的货款里扣，”李长贵心疼的抱怨着，“这玩意的能源仓呢？”
“能源仓另算价格。”寅子也把抱在怀里的能源仓扔在桌子上，光滑如镜的桌面又添了几道划痕。
李长贵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兄弟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你们兄弟会做买卖，容我算算。”
说罢，李长贵拿出计算器吧嗒吧嗒的算起来，“坏了一个眼睛，关节有轻微磨损，只能算你们400个能量……能源仓还剩一半，去掉转换损耗，算你们100个能量。”
“两样东西加一起800，”王小六不容置疑的说，“现在是冬天，淘金的人少，800个能量，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李长贵人畜无害的搓着手，那模样看上去要多憨厚有多憨厚，如果真有人相信了他这幅模样，李长贵会狠狠的宰上一笔。
“现在的行情就是这个样，你这也不能漫天要价啊。”
只见王小六扛起东西就要往外走，老李急了，“唉唉，你去哪啊。”
“镇上又不只有你一家收东西，我去其他地方问问价再说。”
老李从前台后面跳出来拦住了王小六，身手敏捷的不像个胖子，“500可真不少了，我再给你加100，这个价已经很够意思了。”
“我还是明天早市在出手吧。”王小六显然对这个价不满意，早市上这两样东西少说也能卖700，再说600确实也不够用，给寅子交完学费不剩啥，他们家已经没有存粮了。
李长贵是个生意场上的人精，看王小六的表情也知道他不满意这个价，赶紧又开口道，“这单生意成了我给你介绍个活，这总行了吧。”
王小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什么活？”
“明天有几个城里人想去废墟冬……冬什么来着？”李长贵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个听上去很洋气的词。
“冬猎！”寅子补充道。
“啊对……就是冬猎！寅子上过学就是不一样，懂得就是多。”李长贵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可听说了，明天去冬猎的可都是城里面的大人物，给他们伺候舒服了指不定就能攀上高枝，你不是一直想送寅子进城吗？这可是好机会。”
听李长贵这么说，小六确实心动了，如果真能跟城里人的大人物牵上线，这点代价不算什么。
王小六问道：“你认识他们？”
老李苦笑摇头，“那些可都是贵人，我哪里会认识，我认识的是他们的管家，也就能说上几句话。”
王小六想了想便说道：“那这事就麻烦你了。”
“你先别急着答应，丑话咱们可说到前头，那些贵人能不能相中你，我可不敢保证，但是这活成了，贵人们赏的报酬我得抽两成。”
小六眉毛一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老李那张肥脸立刻笑开了花，王小六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别看他年龄不大，淘金真是一把好手。
镇上他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就算没自己帮忙，这趟活十有八九也要落到他手里。
“这是600个单位的能量块，你收好，明天早上早点来我这，别误了事。”
收好散发着黯淡蓝光的能量块，王小六从货架上顺走两块人工合成食品，揣进兜里就往外走。
眼尖的李长贵立刻不愿意了，“合成食品得算钱。”
“大家都这么熟了算什么钱啊，再说我的东西都贱卖给你了。”王小六痞里痞气的说道，临出门的时候寅子又顺走了一大包碳。
他们兄弟俩拿走的东西差不多值100个能量单位，李长贵心疼的眼皮直跳，但也没拦着，“这俩真不是吃亏的主，算了，就当是那两成报酬的长期投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