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刻。
通天瞪大了眼睛，眸内闪过一抹挣扎。
自斩境界，意味着他苦修许久，好不容易才达到的圣境，就此放弃。
万般艰辛，诸多努力，将如一江春水尽付东流。
他舍不得！
沉默良久，通天再度开声：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另外的办法？”
陈子期摇头。
“修行就好比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要想长成参天之貌，也需找对努力的方向。一昧的向着细长的枝干努力，尽管依旧能够生长，却有着极限。当达到之时，便会停止生长，甚或就此断折！”
“修行啊，还是要走主干才好！”
通天默然。
话他听明白了。
他的剑道，便如同朝着分叉努力的树，尽管依旧在成长，依旧在奋力向上，却长偏了。
即便树的繁茂需要众多分叉来掩映，但他们的基石，一定是粗壮的主干。
这就是他剑道落了下乘的原因。
他走了一条分叉，尽管那分叉仍旧走了很长，但却越来越窄。
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也是他会觉得走到极限的原因。
时至今日没有出什么纰漏已是万幸。
当通天明白后，接下来便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他眸中有着挣扎。
这是难以抉择的事情。
陈子期也知道这点，并没有催促。
想要做出斩落境界的决定，无疑需要大魄力。
哪怕是通天，要做到这点同样不容易。
若是他未曾入圣，哪怕位列准圣之境，陈子期觉得，通天都不需要考虑如此之长的时间。
但，只有破境入圣过的人，才会知晓，圣境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也是因为知晓，才更加难以割舍。
力量得到容易，但是想要舍弃，是很艰难的事情。
我踌躇一生，见过了天空的高远，还如何再回归幽暗的地洞？
陈子期依旧在等待着。
时间缓缓流去。
他散去了手中的剑意，纵目远望。
顺着碧游宫宽敞的视野，他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
在这里，能够窥得金鳌岛上不少地方。
这个截教道场，日益昌盛。
当然，在触及不少角落处杂乱的气息，乃至稍稍不齐的摆放时，他皱起了眉头。
看得出来，在他回来之前，金鳌岛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打扫。
可…即便如此，依旧不符合他的预期。
他有洁癖！
这洁癖，似乎是以往过度注意修剑，从而带来的后遗症。
他陈子期的剑道，来源于以往的一位剑神。
可承于剑神，早便超脱！
毕竟剑道没有终点，他会一直走下去。
顺着碧游宫远望之时，他还感知到了一位格外挣扎的女弟子。
女弟子正朝向此处走来，不过步履颇为缓慢，心中满是挣扎。
陈子期大致回忆了下，发现记忆中并没有关于她的信息。
不过，大致想来，截教中这般气质的女弟子也不多。
姣好的面容，不错的身段，加之面上的挣扎。
透露着几分青春气息。
碧霄，应该便是她的名字。
陈子期并未过多注意，如今通天面上还在挣扎，眉宇也即刻皱起，似乎要凝成一个“川”字。
很显然还在考虑。
但根据通天的资质，以陈子期对他的了解，并不需要考虑太久。
能够破境成圣之人，又有几人是浪得虚名？
便是那准提与接引，被戏称为六圣最弱，可未成就圣人前，有着如此之多惊才绝艳之辈，为何别人没能入了圣境，独独他们二人？
这已说明了问题。
陈子期不会小看其他人。
果然。
便在片刻后，通天眉宇间的挣扎舒缓了很多。
然后继而变化，多了一抹坚定。
他下了决心！
见通天睁眼，陈子期轻声道：
“想好了？”
通天点头。
眉宇间的坚定越加明晰。
他看着陈子期，一字一句的道：
“我要斩落自己境界！”
话不多，但意思很明确。
然后还没待陈子期接话，通天却像是宽慰自己一般，再度开口：
“我与你相识许久，此前一直争锋，并不相信自己会弱于你，尽管输多赢少，可终究是能比较的人！”
“如今既然我已走入了歧途，那为了再与你争一次，便少不得下决心！”
“这圣境，我不要也罢！”
话说的很决然。
也符合通天的性子。
陈子期听后一笑，点头应道：
“我等你再入圣。”
能下得了斩落自己决定的人，便已是大魄力之人，再度入圣尽管艰难，却并非不可能。
这一点，陈子期以自己验证过。
“还有一点。”
陈子期出声提醒，“你若自斩一刀，未必会那般简单，许会遭受阻力。”
通天若是自斩一刀，将自己斩落。
鸿钧是一定瞒不住的。
而封神大劫过不了多久就会开始，不再是圣人的通天，对于这场大劫，究竟有没有影响，陈子期并不知晓。
所以，也就难以就此推测鸿钧的动作。
可有一点陈子期知道，斩落圣境，是短暂的脱离天道的办法。
鸿钧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应允的！
既不应允，便会出手干预！
通天看向陈子期，好一会后，方才开口：
“我意已决，便是老师亲至，也难以阻止！”
陈子期点头。
话已至此，便无需再说。
而恰好这时，碧霄走至了碧游宫内。
“师尊，副教主。”
她看到二人后，躬身行礼，面上满是恭敬。
通天扭头看向自己弟子，停顿稍许，然后叮嘱道：
“碧霄啊，为师这段时间要闭关，教中大小事务，皆由副教主处理，这件事情，便由你去通知其他弟子吧。”
说完，通天便是闪身离去，没有丝毫停留。
碧霄点头，朝向通天离去的方向，一直躬身，露出恭敬模样。
待彻底消失后，方才扭过头来，看向陈子期，然后恭声道：
“副教主！”
声音灵动，颇为动听。
陈子期低头看向碧霄，没有立即开口。
三霄中碧霄最为年幼，传言也是最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一位。
可如今看来，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因为便在方才，碧霄进碧游宫前，恰好停留了数息。
那数息，听到了他与通天的部分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