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书很后悔听了苏老头的话，说什么让江尚一个人静一静，他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啊，万一江尚做出什么傻事怎么办，这都夜晚降临了还没有回来。
“不行，我得再去找一次！”
小镇就这么大，唯一可能去的地方也就彩石江和古阴山了，古阴山到了入秋时期就会变得异常寒冷，想来对方也不会跑到那里去，那么只剩下彩石江了。
不一会儿他便找到了将要返回小镇的江尚，两人在树林中相遇。
“你……没事就好！”想要说出安慰的话，只是自己是个粗人，骂人的点子他心里就一大把，可要说安慰人，实在是为难他，所以他只能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还以为你要抛下我了，吓死我了！”
江尚咧嘴一笑，“我遇到了杨爷爷，他教导了我，我想通了许多，玉书！从现在起，我们要变强大，将来为爷爷和……和那些人报仇！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这次他是询问对方了，他不想再强行把任何人牵连进来。
陈玉书大眼一瞪，拍手叫好，“这必须的！江爷爷对我那么好，我怎能没有表示，再说了，你是我兄弟，亲兄弟那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仇一定得报，不报枉为人子！
没想到这个杨老头还挺会安慰人的，只是一个白天，就让江尚心里有了这种变化，改天他再去请教请教对方，顺道偷学些本领过来，万一以后江尚心情又不好了，他便能大显身手。
江尚心里一暖，记起了早上本来要去做的事情，再怎么说蔡师傅也帮助过他很多次，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这样一走了之，起码还是要打声招呼，好好告别一下，大家都是邻居。
“你要去找蔡老头？我才不去，我下午不是在找你嘛，被这老家伙给撞见了，他死活不让我走，非要我去打铁，他还说你的坏话，我这哪能忍，当场就说不干了，他也奈何不了我，我就跑了！”
陈玉书提到蔡师傅的时候脸色都是蔑视的，事实上他打了这么多年的铁，也只不过是力气大了点，其他方面一点变化了也没有。
至于技术什么的，蔡老头说要满十年，再经过仔细考验才能传授，他是个急性子的人，你爱教不教，他还不愿意学呢！打铁有什么前途！
十年！他可等不起！
“没有了工作，我们还不得饿死！我去给他认个错，再求他几次，或者他就让你重新回去了。”
江尚心里觉得过意不去，陈玉书是因为他的原因才遭到蔡师傅的痛骂的，甚至还丢了饭碗，他的生活接下来还没有着落呢，怎么能让陈玉书跟着他一起挨饿。
陈玉书脸上浮现出怒火，音量不免提高了几分，“认错？认什么错，你没错，我也没错，是那老头心里不正常，我才不去，你也不许去！”
“怎么能干这种没有骨气的事情，哪怕是饿死了也不会去求蔡老头，这老头就是讨人厌，脾气又臭又硬，还不懂得情趣，无聊得很！”
“你就和我去嘛，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了？你可是要成为最厉害的打铁匠的人，蔡师傅这么厉害，你不去偷师学艺，这不是浪费了吗？”江尚知道硬来是说不通这家伙的，只能软着来，用甜头打动对方。
蔡师傅名叫蔡京元，是镇里技术最好的铁匠，平日里邻居们用到的农具刀具等都是出自他手里，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炼的铁，一把刀具可以用上几年都不坏。
不过一般人都不会要求蔡师傅炼制刀枪剑戟，也不需要那些东西，对于一些特殊的饰品人们倒是特别喜欢，用作来撑门面，有时候办喜事添加些金银制作而成的饰品，更能彰显新气象。
想要蔡师傅炼制东西的人这几年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乡里邻居，也有几个外乡人，有时候蔡师傅心情好了或许会炼上一次，不过外乡人需要付出报酬。
蔡京元一向独来独往，他的屋子并不在镇里，而是西边落阳山山上，落阳山不算高，但上面是平的，像是人为。
可以想象，曾经有个落魄的中年人来到这里，见到这山峰崖前草秀，涧水有情，花开花谢山头景，云去云来岭上峰，只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见那人剑出云海断，整个山头被夷为平地，从此多了一座草庐，名为落阳山。
……
江尚在路上碰见了两个和尚，一老一小，老和尚头上戴一顶毗卢方帽，满面皱纹，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腰驼背屈为筋挛，似乎一阵风便能吹倒对方。
那小和尚大概只有四尺高，头上什么也没戴，手里拿着笨重的锡杖，稚嫩的脸上抹了几处灰尘，身上的僧衣也是破破烂烂，浑然像个苦行僧模样。
“方丈，你看天上的圆月，我想家了方丈，我想师兄们了！”小和尚指着天上那轮明月，感受着山河倒影摇曳，他不免有些想念故园。
老和尚浑浊的眼睛微眯，脸上慈祥一笑，“元吉啊，你只知月色光华，心怀故里，却不知月中之意，此乃先天法象之规绳也。月至三十日，阳魂之金散尽，阴魄之水盛轮，故纯黑无光，乃曰‘晦’。此时与日相交，在晦朔两日之间，感阳光而有孕。至初三日一阳现，初八日二阳生，魄中魂半，其平如绳，故曰上弦。至今十五日，三阳备足，是以团圆，故曰望。至十六日一阴生，二十二日二阴生，此时魂中魄半，其平如绳，故曰下弦。至三十日三阴备足，亦当晦。此乃先天采炼之意。我等若能温养二八，九九成功，那时节，见佛容易，返故田亦易也。”
元吉摸了摸光头，“弟子愚钝，不懂。”
老和尚连声笑了笑，“元吉还小，禅理晦涩，问佛的人也难懂其中的道理，平日里还是要多诵经。”
元吉认真点了点头，“那方丈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天色已晚，要不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今日我们也走了百里路了，正好休息一下，我去化些斋饭。”
老和尚摇摇头，“还是早些赶路吧，也不知道到了没有，那位故人应该就在前面的，人老了记忆都不好了……”
江尚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这二人是要找蔡师傅的，这不正好同路吗，“这位方丈大师，小子冒昧请问，你们是要见蔡师傅吗？”
老和尚轻声吟诵一声佛号，“小施主，请问你口中的蔡师傅全名叫什么？”
“蔡京元！我们都叫他蔡老头！”陈玉书还是对下午的事情心存芥蒂，忍不住大声说道。
元吉一声呵斥，小脸严肃，“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面对长辈岂能大喊大叫，而且还目中无人，不懂尊卑，怎能那样对待老人家！”
这小和尚还挺乐乎，陈玉书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光头，别说，光滑圆润，手感还不错，“年纪轻轻，你懂什么，咱们这的风俗就是这样，一声老头更能展现出对老人的亲切问候，懂吗外乡人！”
要不是知道这家伙的性格是怎样的，江尚也差点信了。
元吉拿不住主意，这些年来游历天下，去过的地方中也有这种奇怪的风俗，突然觉得这也是挺正常的，比陈玉书更过分的风俗他都见识过了，“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你别放在心上。”
陈玉书心里不免对这“知错能改”的小和尚产生了好感，一脸大气地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江尚心里觉得意外，这家伙嘴里也能说些圣贤道理，“别逗人家了，方丈大师，我们往前走吧，蔡师傅就在山上。”
老和尚连说好，笑着看了看败下阵来的元吉，“元吉，小施主只是说笑，勿以小恶弃人大美。”而后他目光盯着陈玉书，微微点头，不知是何意。
江尚觉得这方丈大师也是个德隆望尊，当下向他请教自己不懂的地方，“我可以问方丈大师一些问题吗？”
“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平日里他只是听说过和尚，还从没有见过真正的和尚，心中好奇的同时也产生了疑问，“什么是佛？”
“佛即是心，心即是佛，心佛从来皆要物。若知无物又无心，便是真如法身佛。无体之体即真体，无相之相即实相。非色非空非不空，不来不向不回向。无异无同无有无，难舍难取难听望。一佛国在一沙中，一粒沙含大千界，一个身心万法同。知之须会无心诀，不染不滞为净业，善恶千端无所谓便是南无阿弥陀佛。”
江尚心中有些明悟，却又多出了更多的疑问，原来答案中也有新的疑惑，难怪爷爷总说吾生而有涯，而知无涯，“小子记住了，虽然听不懂，但还是感谢方丈解惑！”原来这就是方丈所认为的佛吗，这和他心中的佛不太一样。
陈玉书顿时灵光一闪，想起了说书先生讲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老和尚老和尚，佛家是讲因果的吗？”
老和尚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为僧者，最忌讳沾染因果，大智闲闲，淡泊在不生之内，逍遥于寂灭之中，但使一心不动，万形具全，他人所说的采阴补阳，诚为谬语，服饵长寿，实乃虚词，只要尘尘缘总弃，物物色皆空，素素纯纯寡爱欲，自然享寿永无穷。行功打坐，乃入定之原，布惠施恩，诚是修行之本！”
陈玉书顿时没了兴致，他自己是什么性子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坐那么久，不说心性有何变化，屁股倒是先坐烂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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