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清音顺着宁依然拉她的方向一倒,故作不慎跌倒在地,一双秋水美眸含着晶莹泪水,“大小姐,我方从云县回来,这才与孙公子第一次见面,便是老太爷适才告知我有这门婚事,我也当与孙公子保持距离。”
趁宁依然未反应过来,纳兰清音委屈地诉说了一连串的话,尤其是她对宁老爷子和宁依然的称呼,更是引得众人连连生起疑惑。
二夫人见状,暗骂纳兰清音狡猾可恶,却是一脸担忧地过来扶起纳兰清音,慈爱地说道:“清音,二伯母保证没人再阻拦你与孙公子在一起了,你不必再编造这些谎言。”
“是啊,六堂妹,你何苦如此呢!”
宁依然已经回过神来,也跟着说道。
二夫人和宁依然这招可谓是绝,不管纳兰清音怎么解释,众人都会以为只是她担心被责骂而编造的谎话。
“二夫人、大小姐,你们这是……”
纳兰清音露出不解的神情,似乎很不明白她们为何会这样说。
“六堂妹,不瞒你说,按你的身份是配不上孙家公子的,是孙公子看过你的画像对你一见钟情,坚持说与你两情相悦非你不娶,孙家才同意这门婚事。我们也是为了你好,若不然被孙家看出端倪,这婚事可就完了。”
宁依然走到纳兰清音身侧,侧着头低声地解释道。
“既然如此,清音不嫁便是,怎能劳二夫人与大小姐为清音如此操心。”
纳兰清音眨巴了一下漂亮的眼睛,一脸善解人意地道。
孙府老爷不过是个下六品文官,按宁府三房嫡小姐的身份怎么可能配不上六品官员嫡子?
“怎么能不嫁!你可知家里为了你的婚事费了多少功夫?你再说这样的话,二伯母可要生气了!”
二夫人一听,生怕纳兰清音说不嫁就不嫁,忙低了声训斥道。
纳兰清音感动地看着二夫人,泪眼汪汪地说道:“二夫人对清音真好,不像大夫人,给清音分了一个破烂得连门都没有的院子。”
也许是因为太感动了,纳兰清音这话“忘了”压低,让周围一圈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大夫人的脸色登时变了,心里大骂纳兰清音蠢得无可救药,却是慈祥地对纳兰清音说道:“你这丫头,你住的院子可是顶好的,怎么能这样冤枉大伯母?”
“你个小泼皮。”
二夫人和大夫人关系不错,便跟着无奈地笑道,言外之意是纳兰清音所言不实。
这纳兰清音不知是真蠢还假蠢,竟然在宴上说出这种话来!便是逼得大嫂给她换了院子又如何?让将军府颜面尽失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可纳兰清音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辜又单纯地回道:“清音可没有说谎,那院子破得门都没了一边,连牌匾都掉在地上蒙了尘,里边更是蛛网——”
“你这丫头,尽爱说这些胡话!将军府怎么会有这种地方?依然啊,你带她下去同孙公子说说话吧!”
不待纳兰清音说完,大夫人急忙打断了她,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宁依然一边应好一边又要去拉扯纳兰清音,不料她竟弱声辩驳:“有的!大家不信可以随清音去看!”
大夫人一听,差点呕出一口血,她处事虽强势,可为人却塑造得端庄大方,怎能让人知道她小肚鸡肠怠慢小辈。
“好了,宴上都是贵人,莫要再胡说了。”
她稍微露出一些威严的姿态,强势的口气又似乎带着对小辈的疼爱。
言罢,她看了宁依然一眼,示意快带纳兰清音下去。
“大伯母,我先带六堂妹下去。”
宁依然后头还有计划,不由分说地拉着纳兰清音走。
纳兰清音这回不再抵抗,只是垂着脑袋,委屈地嘀咕着:“那只能下回再带大家去看了。”
她的嘀咕声不大,却让大夫人听得尤其清晰,暗自咬着牙谩骂。
这死丫头真够蠢的!只能先把院子给她换了,免得她真要带人去参观那破院子!
想着,她对一旁的紫苏低声吩咐了几句,紫苏便下去办了。
宁依然拉着纳兰清音到了后边小园,瞥了一眼紧跟身后的孙尚才,端庄地笑道:“六堂妹,你和孙公子先在这儿聊会天,我去吩咐人备些茶点过来。”
纳兰清音扫着无人四周,妙意妙思也被二夫人寻着理由留在了宴上,接下来自然是宁依然给她安排了一出情到深处难自禁的戏码,好坐实她与孙尚才两情相悦。
纳兰清音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羞赧地绞着手指:“大堂姐,清音想去如厕。”
“往西边走,尽头便是西间。”
宁依然一听,眼里流露出嫌弃之色,料想纳兰清音不知道自己的计划,便点头让她去了。
纳兰清音往西走了小刻,眼瞧着周围无人了,谷雨便现了身。
“姑娘,可要谷雨出手?”
谷雨提着剑,询问道。
纳兰清音摇摇头,轻道:“他们会怀疑到我身上。”
谷雨知道她不想暴露自己,便没有多说,再次隐了自己的身影。
纳兰清音围着后园绕了一大圈避开宁依然两人,再次回到了宴上。
“你不是同依然在后园吗?怎么又回来了?”
二夫人见状,克制着微变的神情,温和地问。
“清音不慎迷了路,绕来绕去又回了这儿。”
纳兰清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声回道。
“紫苏,你带她去后园。”
大夫人生怕纳兰清音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紧接着道。
“大夫人,清音走得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不等紫苏回话,纳兰清音便柔弱地抹了抹额间的细汗。
妙思得到自家姑娘的眼神示意,连忙上前扶着她。
“大夫人,姑娘身子弱,出了汗可不能见风,容易得风寒。”
而妙意在一旁行了礼,一脸担忧地道。
众目睽睽下,大夫人和二夫人总不能继续勉强纳兰清音,只好让紫苏送她回去。
紫苏没有再带着纳兰清音去见星院,而是去了旁边的见晴院。
见晴院不比见星院大多少,只是见晴院收拾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比见星院好太多。
到了见晴院门口,紫苏如天鹅般高傲地扬着脖子,道:“方才是我听错了,见晴院才是大夫人给你安排的院子。眼前府中下人紧缺,大夫人吩咐了过些日子再买几个下人过来服侍姑娘。”
“劳烦紫苏姑娘了。”
纳兰清音柔柔地笑着回道。
想来,大夫人是认为她蠢到不需要派人过来盯着了。
紫苏只是冷哼一声,傲慢地离开。
纳兰清音带着妙意妙思走进了院子,院里种了一棵桂花树,为这陈设简单的院子添了几分美感。
院子有一间正屋,一间堂屋,两间厢房,一间小厨房,一间杂物房,西侧还有一间恭房。
这样的院子对于平民百姓而言算很不错了,纳兰清音也没有挑剔。
反倒是妙意和妙思两人四处逛了一圈,头一直摇个不停,嘟囔声也没有停过:“这什么院子,这才多大点地方,我家姑娘要住也得住最好的,还有这些摆设,简直是破烂玩意!换!必须得换!通通换了!还得把这院子重新修葺翻新!”
“好了,不必整改这些东西,我们不会在此长住。”
纳兰清音听着两人的嘟囔声,无奈地扬着唇。
妙意妙思闻言,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作罢。
“你们去把包袱里的东西收拾出来吧。”
纳兰清音摸了摸两个丫头的头,玉面尽是温柔。
“是,姑娘!”
妙意妙思当即闪着星星眼,乖巧地回道。
见两个丫头去忙活了,纳兰清音走到桂花树下,嫣然一笑。
来了来了!姑娘要开始报复了!
谷雨蹲在树上,激动地抓着剑柄,宁依然这般算计姑娘,她早就看宁依然不爽了。
“谷雨,你去备一艘水船,雇一位画技精湛的画师,今夜将孙尚才和宁依然掳出来。”
纳兰清音不知谷雨的激动,巧笑嫣然地说着。
“是,姑娘!”
谷雨低声回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见晴院。
是夜,皇城最为繁华之处——东风榭。
东风榭建于皇城最大的秋霜湖上,建造之广足足占据了秋霜湖十分之八,可以说东风榭是皇城中最出名的戏楼,亦是达官贵人尤为喜爱之地。
虽已入夜,但东风榭依旧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秋霜湖剩余十分之二的空处便在外围一圈,夜色下一艘不大不小的木船停靠在外圈湖上,轻轻地晃动着。
船屋内,一身黑色斗篷的纳兰清音正含笑地饮着茶,她身侧立着饶有兴味的谷雨。
尚有一个俊朗的青年面色难看地坐在矮桌上,桌上铺着一张画纸,手上的笔迟迟未落。
隔着一道蝶绕牡丹屏风,可以看到一对迫不及待地撕扯着对方衣物的男女,显然是被喂了催情药。
俊朗青年幽幽看向那饮茶的女子,那宽大的斗篷帽子覆盖在她头上,遮住了她上半脸,只能看到她优美诱人的唇、以及莹白无瑕的下巴。
“姑娘,此画我画不了。”
他皱着眉,不悦地放下了画笔。
笑话,他堂堂名扬天下的云中画师,怎么可能给人画春宫图!
话落,谷雨的剑冰冷地落在他的脖颈上,锋利地逼近他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