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的喧闹，丝毫影响不了正在练拳的韦小龙。
仿佛他已经关闭了全身所有的感官，对周遭的事物完全没有任何感知，只专心沉寂在自己一招一式的古昂拳里。
他的动作缓而慢，看似软绵绵的，其实里头的门道大有讲究。
他的劲力在全身游走，蓄而不发。而四肢的动作，却又尽可能的，被他束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每一次的顶、撞、靠、劈、甩、抡、锤，都是将劲力化为石碾，推磨着肢节缓缓而动。
这种作茧自缚，不能自由舒展的动作，让旁人看着，都会有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
拳行数遍之后，韦小龙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站在院落中央，双目微闭，静立不动。
忽然，双肋猛开，吸气如鲸吞海水，倒灌而入。吐气犹如匹练飞空，倾泻而出。
直到把胸腔淤积的浊气排尽，他才展露了一抹笑颜。
“爷爷，我这拳练得怎样？”
坐在桌前，韦小龙一边喝稀饭，一边喜笑颜开的说道。
“不错！不错！”
韦服殷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赞许的说道：“身如绳捆，劲磨全身。功夫练到这，‘整劲’也算是练成了。”
“是真的吗？这整劲我真的练成了吗？”
韦小龙很开心，听到自己爷爷说自己练成了整劲，兴奋的有些难以置信。
人体身备五张弓，分别是腰弓、臂弓、腿弓。
身为弓，筋为弦！
要想让人体像弓一样，具有强大的爆发力，骨骼的拉伸必不可少。
韦小龙经过开胯、开肘、开肩、开肋、开脊柱，再到把这些锻炼好的人体部位，揉捏成一块整体，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整劲。
他，足足用了五年！
从六岁练架势，十一岁起，每日挑水担柴，犁田耕地，无时无刻不在练功，其勤奋程度，可以用自虐来形容。
要不是，他每日练功完毕，都要用特制的药液泡澡，缓解修复身体，他那还没发育起来的身体早就积劳成疾，崩坏了。
如果把开胯之类的伸筋拔骨，看成是国术的筑基过程的话，那整劲的练成，则标志着他已经完成了国术的筑基，再进一步就是登堂入室，离一代宗师也就不远了。
可那近如咫尺的距离，却如同天堑，从古至今，都没几人能真正跨过去，做到“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化劲境界。
那境界是人体精气神圆满后的升华，非常人能够理解而达到的。
哈哈哈……！
小院满是欢声笑语，很显然韦家的爷孙俩都很是开心，而同坐一桌的傅德义，也同样显得很开心，开心的让人感觉莫名其妙。
傅德义适时的朝韦服殷抱拳一礼，其行为在当下这个现代社会看来，很有古风和江湖气息，他说道：“韦老爷子，我们这次冒昧的到访，其实是为了完成，五年前与龙先生达成的一笔交易。”
龙先生……韦龙？
“一笔交易……”
韦服殷不动声色的捋着山羊胡子，默默地念叨着，心里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韦龙的身份特殊，对于国家和江湖来说，都是禁忌一般的存在，怎么会和一个武校达成什么交易？
“哦！”
韦服殷心中惊疑，却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对傅德义说道：“你倒是说说看，你们达成了一笔怎样的交易，又需要我这老头子做些什么事儿？”
傅德义一听韦服殷说的话，顿时喜笑颜开，心中悬着的石头像似落了地，他一板正经的说：“交易的内容是，龙虎膏方的药方与制作方法，换知行武术集团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附带的条款是带走一个人，并且尽集团全力训练他。”
“谁？”
听说要带走一个人，韦服殷顿时神色都变了，蹬的一下站起身来，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傅德义能感受到，韦服殷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不一样的气息，绝对是见过血，杀过人的。
可这本来好好的老爷子，突然就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就炸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之前还不敢确定，现在看来，指的应该是他。”
傅德义心怀忐忑的指着韦小龙。
韦服殷默不作声，就是定定的瞧着傅德义的眼睛，希望能从里面能看出什么似的。
良久，傅德义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老爷子，我能看出您老对小龙的看重与爱护，俗话说，穷文富武，要想小龙往后在国术上有所成就，离开这里去知行武校，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龙先生与知行武术集团的交易十分重要，在来时候，所有人担心的是那个五年前的口头交易，到底还算不算数。
现在看来，交易最大的阻力，也许不是来源于事与物，而是带走那个叫韦小龙的少年。
韦服殷转头望着韦小龙，脑海里浮现那风雨中也不曾停歇的瘦小身影，说道：“你想去吗？”
老人的神色很是挣扎，但他还是把决定权交给自己的孙子，毕竟今后人生的道路，是他自己选择的，任何人都不该自私的为他做决定。
“我想去……”
一道细不可闻的声音，从韦小龙座位处传来。他低着头，身躯略微颤抖，让人感觉有些怯懦。
十六年了！
自从十六年前，他把这孩子交到自己手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可如今，他突然安排这孩子的出路，未来如何，谁也不敢言说……
韦服殷长叹口气，说道：“你决定了吗？”
他还是想再次确认一下，毕竟自己的孙子若是留在这与世隔绝的村落，也许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可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想去！”
韦小龙第二次答道。
这次的回答他没有了怯懦，而是抬起了头，目光坚毅的望着韦服殷，认真且坚决的说着。
他想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不仅仅是追逐国术上的成就，更多的是想了解“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寻找答案。
走“他”安排好的路，接近“他”，了解“他”，也许是一个很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