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艳，你给带带，这是你们组新来的，叫，叫…..”新来的女工总是来来去去，张主任显然有些记不住。
“我叫苏梅，你好！”苏梅见状赶紧巧笑嫣然，和睦友好地伸手。
“你好！我是康艳，赶巧了不是，今早咱们组的任务刚下来，我正愁人数不够哩，张主任就给送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来了。”
康艳是个惯会说漂亮话的，厂子里没谁被她漏夸过，大家都想跟着康艳一组，一天做工总是苦的，有个可心好姐姐带着，说说笑笑，心情舒畅着一天也就过去了。
“康艳，早说你们组缺人，我也过去了，小姑娘运气真好。”
旁人都有点羡慕苏梅了，想当初她们来做女工的时候，带自个儿的师傅那可没这么好说话。
“别耍嘴皮子，嫌活儿不够怎么的？请你们来上班还是来聊天？你好好跟着康艳干，不会的多问问，别闷头自己做，做坏了材料费可得从你工钱里扣。”
听张主任一训，接话的女工立马低头做工不再搭话，苏梅见状心底有些发憷，保不齐哪天自己一个不注意也得挨她训，当下有些紧张起来。
“张主任放心，我会教她的。”康艳还是一派好说话的模样。
待张主任走后，康艳拉着苏梅挨着她的位子坐下。
“你别看她爱训人，平日里只要不出错，勤勤恳恳做活路，她也不大管咱们，你知道大家伙儿背后都叫她啥？”
康艳一边把纸板和浆糊分给苏梅，一边谈天说笑，倒是缓和了些苏梅方才的紧张。
“叫啥？”
“黑寡妇，呵呵！”康艳悄咪凑着苏梅耳朵说
“咋这般说人哩？这不好吧？”苏梅觉着张主任虽然有些严肃，但也应该不是那般无故找茬的人，她也被人笑话过，现下看康艳她们这么背地里说人，心里有些不舒坦。
“嗨，你新来这儿，有些事儿呀，你不知道。张主任男人说是去昆城打工做活路，一去几年，现在都没回来，她婆家也是个硬茬，以往在厂子里她还不这样拉个脸，有次她婆家把娃带厂子里找她讨钱，说是她一分钱不掏把娃丢给两老人养活，大家才知道她私下竟是这种人。呵，你还同情她，可知道厂里但凡当时有偏帮她婆家说几句的，都被她给怼回去了，那往后也没见她给谁有过好脸色，整天拉个脸训这个训那个，所以大家才都叫她黑寡妇。”
康艳说得眉飞色舞，一点不带停歇。苏梅努个嘴，没成想张主任是这么个领导，还真是糟心得很。
两个姑娘边聊天边做活，一下午就匆匆忙忙过去了，下班时间到点了，女工们三三两两走出厂。
累了一天苏梅脖子都有些酸痛，一边走一边揉揉捏捏。
“疼吧？第一天做工都这样，回去以后你拿艾草熏一下，第二天保准跟没事儿人似的。”康艳帮衬着苏梅给她提拉着马尾，让她好捶打脖子，这滋味她可是过来人，想当初刚做工的一个月都是天天哭着回去，第二天又梗着脖子来做工。
“苏梅，有人找你，我说你还没下班，他也不让我打你车间电话，就在这儿等着。”
刚走到厂门口，保卫员大哥就从保卫室支个脑袋出来唤。
苏梅和康艳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保卫门口走出来个宽肩窄腰的高个男人，走近了些苏梅才看到这不是宋方禹吗？苏梅有些吃惊。
“苏梅，这谁啊？你对象啊？可真好看！”康艳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看他越走越近，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不是，不太熟，隔得比较远的邻居罢了。”苏梅没好气地说，前头的事儿都还是周遭闲话家常的谈资，他跑这儿来干嘛，嫌自己名声不够烂咋的？这男人尽会给自己找麻烦。
“找我啥事？”
“我找苏梅有点事儿，能麻烦你自己先走嘛，我可能会耽搁她一会儿时间。”
宋方禹的礼数向来周到，哪怕是要求别人的话，他也能说得极为动听，再加上他朝着康艳浅浅微笑，康艳顿时觉着有些心花怒放，连说“好的，好的，你们谈。”
说完还一步三回头的打量宋方禹，待她走远了，宋方禹才好声好气地问苏梅。
“我刚去你家找你，你姐姐说你现在卷烟厂上班。所以过来这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你。看来我运气不错，咱们要不走远些谈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苏梅白他一眼，这时候装模做样，还假意怕让她在厂里闲言碎语，前头咋跟人谈笑她的还不一定呢。男人再是皮相好看，内里是个虚头八脑的草包也是无用。
到底苏梅还是随他往另一条路上走了，那里人少，有啥话，一次说完，往后也不必相见了。
“有啥话，你说吧，一次说完，日后也别再来找我了，我没那么强大的心理，有句话叫人言可畏，你念那么多书，该是听过的。”
小丫头说话含沙射影，像个小刺猬一样把自己蜷缩起来，还真有点可爱。
“那天的事儿，真不是我说的，那天你跑开强子就来抢你日记本了，后头他和向东出去喝酒路上说道了这事儿，大老爷们没你们女的心细，被旁的人听了去。强子他也不是有意的，但这事儿出了我总得跟你道个歉才好。”
宋方禹说得极为真挚，苏梅盯着他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看得宋方禹心里有些发毛，后知后觉的又想，自己明明坦坦荡荡来道歉，咋跟个过街老鼠一样有点心虚呢。想着，他又挺直了腰板。
“你猜我信吗？”苏梅冷笑一声
宋方禹听她这么一笑，也是无语，感觉像是一拳头打在一团棉花上，无力得紧。都说和女人讲道理是说不通的，今天他算是领会到了。
“你可以和强子求证，向东也可以，他俩都是当事人。”
“嗯，当事人，也是你的好兄弟，对吧？”苏梅笑笑看着他。
宋方禹额上都开始冒冷汗了，这还解释不通了。
“你不用叫强子，也不用叫向东，不管这事儿是怎么传出去的，是我做的，事儿是真的，我认。我没什么好说的，事已至此，现在局面就是这么个局面，时间也不能倒退，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再怎么说也没什么用。对我来说，往后咱们最好相见也当不认识，这样也少了许多的麻烦，你说呢？”
宋方禹看着苏梅，这姑娘完全不像他以前所认识的苏梅，从前苏梅都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姐姐身后，也不爱说话，见人也是唯唯诺诺，有好几次跟他说话，脸涨红得像苹果一般，也是害羞得不行。
现在这个内心坦荡，能与你争辩事非的女孩，焕然一新，当下他多了几分欣赏与肯定。
“如你所愿，我下个月就要去昆城了，往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但如果你日后有什么麻烦，你尽管来找我，能办到的，我绝不含糊，这是我欠你的，该还。”
两人就此谈开，心里的石头也都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