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一个娘们儿清晰的叫嚣，咒骂声很大，声音中带着十分的火气。
在陈浩继承的记忆里，非常清楚地记着这个声音的主人。
那是昨天带走希希事件的始作俑者，希希的姥姥，骂陈浩一口一个废物的势利丈母娘，李淑芬。
希希显然也是听出来了，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换作了恐惧，无助地看向陈浩的方向。
然而，面对希希求助般的眼神，陈浩却故意装做了没看见的样子。
虽然他也有些不忍，但是理性却战胜了感性，因为一旦小家伙被带走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了。
“咚咚，咚咚咚……”
砸门声越来越密，几乎已经连了起来，王叔担心他们真的砸坏了门，只好从炕头上爬了下来。
其实王叔心里也清楚，来的人，多半是陈浩丈母娘。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们家这位置，地点偏僻，周围连个邻居都没有，正常有什么人会找到这里呢。
“王叔，不行我去吧……”
“不用，这事你不管。”
王叔直接否定了陈浩的自报奋勇，然后和蔼地看了一眼旁边瑟瑟发抖的孩子。
“希希别怕，爷爷出去看一下，你就和你爸在这间房里呆着，千万别弄出声了，知道吗？”
希希不敢出声回答，只是紧紧地捂着她的小嘴，眼泪好像散落了的珠子似的，一颗接一颗往下面掉。
“老东西，你终于敢开门了，那小丫头片子呢？”
王叔出去后不久，外面传来了他和李淑香清晰的对话声，“什么小丫头片子？”
“少给我装，你以为我因为啥过来？是白天有人看见你带着她捡垃圾了，你赶紧让开！”
“不行，你们这就是贩卖儿童，希希又不是没有爸爸，你们这样算咋回事？”
“嘿你个老不死的，给你脸你不要是吗？昨天还不是陈浩自己把闺女卖给我的，有特么你什么事？”
“陈浩，你个特么的窝囊废赶紧滚出来，把话给老子说清楚，你特么是不是收了钱不办事？”
“早就听说你窝囊，自己不出头，现在弄个老头出来，你就以为能挡住我们吗？”
除去李淑芬，外面又传来两个男子的咒骂声。
目标都是指向陈浩的，其中一个，听声音应该是他的小舅子。
“我再给你说最后一遍，赶紧让开！”
“不让！”
“我去你妈的！”
“哎呦~”
……
房间里，陈浩神情凝重地看着早已哭成泪人的希希，将外面的对话声和打斗，全部都听得是一清二楚。
他并不是那个出生于野蛮年代，从小就因为没有兄弟姐妹备受欺辱，从而窝囊惯了的陈窝囊。
堂堂七尺男儿，如今有人要把他的女儿带走，而他却只能躲在房子里，让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替他去出头，按他的性格来说，的确是窝囊到了极点，根本就不能忍。
可是，有一个声音，却是在一直不断地提醒着他。
这不是你的女儿！
只要断了这层联系，甚至让王叔也开始讨厌你，你就可以毫无阻碍地离开了。
这个生活本来就不属于你，你要为自己而活……
“老东西，你特么不要命了么？”
外面再次传来李淑芬尖锐地咆哮声，距离似乎已经越来越近，感觉再有一步，就可以进入到房间里来。
“也行，如果你非要把那小丫头片子留下，那你让陈浩把他之前收了我的钱还我。”
“不用找小浩，我来还你，哎……哎哎哎……”
趁着王叔说话时的一个松懈，李淑芬趁势直接冲进了房间里，原来这只是其分散王叔注意力的一个计策。
房门被打开。
陈浩这才看看清楚外面的状况，他的小舅子孙小果，此时正伙同另外一个年纪和王叔差不多的老汉，死死地擒住了王叔。
“小浩，千万别把希希交给她，她是想要把希希卖到城西刘二傻子家里去。”
王叔见势不妙，直接在门外对着屋里的陈浩大喊。
刘二傻子是镇安县有名的光棍，虽说并不是真的傻，但是先天的小儿麻痹，注定他很难有正常的婚配对象。
“你骂谁是二傻子？”
伙同孙小果的另一名老汉，极为不满地咒骂到。
陈浩本来不太相信王叔的话，虽然李淑芬之前的确对他不怎么样，但是毕竟血浓于水，她应该还不至于把自己亲外孙女卖掉。
可是，当他看清楚刚刚回怼王叔的人以后，瞬间就确信了。
这，不正是那刘二傻子的爹刘大彪吗？
她李淑芬难道真的能为了钱，就把亲孙女往这种火坑里推？
一个瞬间的精神恍惚，让陈浩的内心产生了些许的松动，右手不由自主地将妞妞揽到了怀中，保护了起来。
“行啊你陈浩，涨能耐了是吗？”
李淑芬趾高气扬地看着陈浩的脸，“赶紧把那死丫头放过来，别等我亲自过去，你连你自己都养活不起，有什么脸面在这给我强出这头？”
“小浩，你别听他的，希希跟着咱俩，我不会让她少吃了一口饭……”
“你给我闭嘴。”
孙小果狠狠地扭了一下王叔的胳膊，“妈，你快别跟那个窝囊废废话了，直接拉上那死丫头片子走人，我这还急等着用钱呢……”
“你先别说话。”
眼看计划已经泄露，气急败坏的李淑芬直接打断了孙小果的话，转而换了一副嘴脸：
“陈浩，妈这也是为了希希好，她跟着你以后肯定只会受苦，大彪哥也只是想给他儿子领养一个子嗣传宗接代，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放屁！”
王叔强忍着疼，大嚎了一声，“按咱们地方的习俗，闺女就不算人丁，你倒是告诉我，你倒是怎么个传宗接代法，你们传的是什么宗？接的是哪一代……”
“你闭嘴！”
还不待王叔把话说完，孙小果的手上又猛地加了把力，疼的王叔不断地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他却一直没有放弃反抗的意思。
陈浩看着互不相让的双方，和怀中瑟瑟发抖的希希，一时间心乱如麻。
现在是临门一脚，只要迈过了这道坎，他就能了无牵挂地去过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了。
可是，此时的希希，却也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算了吧。”
长吁一口气，陈浩维持着最后的一丝理性，将护着希希的双手，无力地收回了。
李淑芬见状得意地走了过来，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样子。
随后蛮横地拉扯着妞妞的头发和胳膊，硬生生把她从陈浩的腿上拽了下来。
“小浩，你在干什么？他们根本就不是要领养希希啊，你难道真的要让她这么小的娃，就嫁给一个傻子做童养媳吗？”
“小浩！”
被缚得死死得王叔，绝望地对着陈浩嘶吼着，刚刚的冲突，已经让他的头上流出了血，就连胳膊都有些脱臼了，可他却丝毫没有在意这些。
希希拼尽全力的挣扎，却也抵不住李淑芬生拉硬拽地往门外的方向挤。
“死丫头，力气还大的很，你说养你这么个玩意除了花钱还能干啥？有人愿意要你，你还不高兴才是？”
李淑香一边拽着妞妞，一边谩骂着，既然陈浩现在已经彻底妥协了，她也就不再对自己的目的掩饰起来。
“爸爸，救救我！”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带走，希希压制了许久的哭喊声，终于再次开闸。
“爸爸，希希知道错了，爸爸！”
“希希能帮爸爸挣钱的，爸爸会保护希希，希希喜欢爸爸……”
希希的嘴里不停地呼喊着吃饭前，父女两人独处时的说辞，稚嫩的童音，顷刻间化作了撕心裂肺般的嘶嚎。
陈浩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迈过去了。
可是，当他听到小家伙撕心裂肺的呼喊，和那句“爸爸保护希希”后，紧握着双拳的指甲，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深深地欠进了手心的肉里，心中仿若种万箭穿心般的难受。
“陈浩啊陈浩，你特么还算是个人么？”
陈浩不吐不快地扪心自问，发泄般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终于，在妞妞被彻底拖出房门之前，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滚开！”
“妈了个巴子的，今天我把话撩这了，以后谁敢再打我闺女的主意，我他妈跟他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