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雾。
可见度不足两米，白泽沿着绿化带，如先前试图出小区一般，仍旧凭着记忆摸索走上通往第四单元的路。
“一直往前，见到大树再左拐…”
慢慢的，白泽在一处岔口止步。
抬头，一颗硕大的圣诞树赫然矗立眼前。
“这…”
眸光微颤，带着难以置信。
圣诞树很大，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繁杂的枝条上挂满了灯带，九彩灯光几乎覆盖了绿油油的枝叶，在这片浓雾中散发独属于圣诞节的光亮。
盯着这颗树，白泽恍惚了阵。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叮叮当的圣诞歌，情绪霎时高涨，又瞬息平复。
“今天是圣诞节…”
回过神，他喃喃了句。
“到超市看看有没有圣诞帽什么的，买点回去过节用。”
视线从圣诞树上移开，白泽脚步不停，走上左边的岔路。
不知道为什么，自看到那颗圣诞树起，藏在白泽心底地，对这片谜之大雾的恐惧感一散而空，不仅如此，他反而对这片大雾的存在开始觉得理所当然。
“奇怪…”
或是察觉到内心的复杂，白泽皱了皱眉，顶着大雾继续往前。
片刻，一栋高楼在视线出现。
看了看门牌，是四单元。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两个尺寸稍大的发光字晃入眼中。
“就叫超市？”
随着距离缩短，一家不大不小的建筑没入白泽眼底。
抬头看着这座建筑的门牌，‘超市’二字不算居中，前面应该是还有其他发光字的，不过已经不见了，只留下‘超市’两个字倔强的发着光。
没有第一时间走进，白泽先是观察了一下超市门面，不算豪华也不算简陋，整体观感中规中矩。
结束观察，走进超市，自动门打开，没有白泽以为的机械音‘欢迎光临’。
迎面的灯光与想要随之飘入的大雾对冲，直到自动门关闭，大雾才被隔绝于门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尚早，一眼望去冷冷清清，唯有四位售货员站在收银机旁边。
他们也不说话，每个人的脸上除了写着无聊，更有几分耐人寻味的警惕。
随着脚步，视线简单掠过收银机，再到四位售货员。
“嗯？”
身形一顿，白泽往最靠左的售货员看去。
那是一位穿着白蓝色员工制服的青年，双手按在收银台边缘，眉间透着一股子凝重。
“常哥？”
一边靠近青年售货员，白泽的语气相当疑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位青年正在读大三。
兼职？
以常哥的家世，白泽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兼职二字和他联系到一起。
“小泽？”
白泽出声的同时，青年也注意到他。
没等白泽靠过来，青年脸色一沉，压低声音道：“别过来。”
脚步再次止住，白泽眼底的疑惑加深几分，不过在与孟常对视间，能看到他眼中浓重的忌惮与警示。
虽然不明所以，但白泽没再执意朝他走近。
常哥有事。
比起孟常以售货员的身份出现在这，白泽更不解的是他谜一样的态度。
他们的父母是好朋友，他们俩虽然差些年龄，但从小就玩的很好，孟常大学考在本地，平时周末也会和白泽聚一聚。
他的性格属于大哥哥的类型，待人温和，就算心情再不好，也不会轻易表露。
刚刚孟常的模样，和白泽印象里的他冲突极大。
吐了口气，越过收银区，到了商品售卖处。
“奇怪。”
白泽本就皱着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他眼前是一排排货架，货架是不少，但大多数都是空的，只有零星几件商品散布，一股莫名的空荡感引人发毛。
越过几个空货架，白泽到了那几件零散商品前。
视线依次掠过，商品只有三种，分别是泡面、牛奶和南瓜派。
至此，他不免在心底质疑这家超市存在的意义。
“这不倒闭？”
喃喃着，白泽又逛了一圈，空货架不少，能看到的商品也只有那三件，别说圣诞帽，连个红颜色的毛都见不到。
没办法，他只好抱着几桶泡面，提着几瓶牛奶，随手拿了三袋南瓜派，就要往收银区走。
“过来。”
正走着，最靠左的收银台，孟常偏着头，脸上凝重色仍在，按在收银台边缘的手小幅度的朝白泽招着。
路线笔直，白泽到了孟常所在的收银台前。
“买完东西赶紧回家，别在外面多待。”
白泽正把东西摆到收银台，孟常一边拿着扫描仪，一边压低声音对他道，“一定要遵守业主群的规则，每天吃一份南瓜派，别多吃，多吃没用。”
接过商品并扫描的动作尽可能的放慢，孟常低着头，声音沉且郑重，“南瓜派一天必须要吃一个，记住了吗？”
“嗯…”白泽怔怔点头。
“一定要遵守业主群的规则，切记。”又是一遍强调，孟常开始扫描最后一份南瓜派。
“对了常哥，你认识安小兮吗？”见孟常结束了收银的最后一步，白泽趁着付钱的功夫忙问。
“安小兮？”孟常稍稍思考，而后摇头，“不认识。”
说完，帮白泽把商品都装进袋中，孟常催促道：“快回家，别在外面逗留。”
“嗯。”
虽然不知道孟常为什么要警告他这些，但直觉在告诉白泽，有关这一切诡异的背后，孟常是知道一些的。
提着袋子，白泽越过自动门，步入大雾。
自他第一次出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大雾没稀薄不说，还大有愈来愈浓之势。
沿着来时的路，白泽走至岔口，又见到了那颗在雾中发着光亮的圣诞树。
“没买到圣诞帽，可惜了。”
说了句没有着落的话，他摇着头，越过圣诞树，往家的方向走。
不一会，到了三单元门口，踩着灰色楼梯块，在三楼停下，从口袋掏出钥匙，打开门。
“你回来了。”
半只脚刚迈进家，苏酥就迎了上来。
手里装着泡面的袋子被接了过去，白泽穿上摆在脚前的室内鞋，视线落至沙发。
安小兮乖巧的坐在沙发上，小脚悬空微摆，把可爱拿捏的死死的。
“超市只有泡面、牛奶和南瓜派，我都买了一点。”见苏酥在餐桌打开袋子，白泽道。
“那是超市吗？”苏酥不解道。
“规模是不小，不过卖的东西就这三样。”白泽想再吐糟几句，但又好像没有什么能吐槽的点。
“好吧。”
苏酥握着一瓶牛奶，惊异道，“怎么还是热的。”
“热的？”
白泽走到餐桌边，接过一瓶牛奶，脸色变的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他买的时候没注意，这几瓶牛奶竟然都是热的。
“没过期吧？”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理由能合理解释，白泽道。
“没有。”苏酥仔细看了看瓶身，摇摇头。
“那应该能喝。”白泽拆开一瓶牛奶，浅尝一口，和普通的热牛奶味道没差。
“小兮。”
见白泽说没问题，苏酥拿着一瓶送到安小兮手里。
“等一会哦，泡面很快就好啦。”
揉了揉安小兮发顶的大蝴蝶结，苏酥温声道。
“嗯。”小脑袋随着苏酥轻揉的弧度微晃，安小兮俏生生道。
白泽正要煮泡面，被苏酥拦下，说是在他家住就很麻烦他了，泡面的工作被她主动揽了下来。
没坚持，白泽坐到沙发。
“等会在业主群帮你问问，我出去的时候没什么人，就问了之前的一个朋友，他说不认识你。”白泽和安小兮说着帮找她父母的事。
“没关系的。”
出乎他的意外，安小兮摇着头，似乎对父母能不能找到一点儿都不关心。
“…你不想爸妈吗？”白泽忍不住问。
“不想。”安小兮依旧摇头。
什么情况？
她爸妈对她不好？
想着，白泽不禁往厨房看，苏酥正弯着腰拆泡面包装，胸前饱满的弧度前倾。
弯腰本是一个很普通的动作，但在她这看来，总让人有股想要犯罪的冲动。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苏酥姐对她太好了。
视线收回，白泽道：“你爸妈平时打你吗？”
问的很直接，但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不打。”安小兮面无波动。
“骂你？”
“不骂。”
“……”
继续问也没个结果，虽然不太理解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对爸妈一点都不依赖。但思来想去，只能把安小兮往性情冷淡上面靠。
打开业主群，白泽就要询问安小兮有没有人认识，但消息一经发出，就被有关今天是圣诞节还是万圣节的争论刷了上去。
又发了几遍，仍是很快被刷了上去，无人理睬。
无奈，只好放弃。
这时，苏酥端来了泡面，热腾腾的雾气萦绕熟香，引的白泽食指大动。
吃完了泡面，白泽想起业主群新的那六条通知，以及孟常郑重的叮嘱，便拿来南瓜派要分给苏酥和安小兮。
他解释了几句，率先拆开南瓜派的包装袋，咬了一口，口感微脆，带着一点酥感。
苏酥也看了那六条新通知，没多想，拿起一份就要吃。
“我不要！”
白泽刚要把剩下一份递给安小兮，可安小兮却如炸了毛的小猫般跳了开来，平静的脸上头一次有了波动，不过是十足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