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的小主人皱着眉头朝嘈杂的扬谷场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问：“那些人是在讨论你吗？”
爷爷过世了，绵绵很伤心，她现在并不想说话。
绵绵继续画着爷爷，希望这个不速之客快点走开。
“是没人要你吗？”
等了半分钟没等到回应，小哥哥也不生气。
他不仅不气还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唐宿墨，宿学旧儒翰林子墨的宿墨，你叫什么名字？”
绵绵顶着一脑门大大的问号，心想——
什么学？
什么墨？
翰林是什么林？
她只知道村东头有一片杨树林，夏天可以采蘑菇吃，但颜色鲜艳的蘑菇是有毒的不能吃。
四岁半还没读过书的绵绵除了“唐宿墨”这个名字和“你叫什么名字”之外，其他的愣是半个字都没听懂。
“你是小哑巴吗？”
这句话绝不是被忽略后的恼羞成怒，唐宿墨只是半天没等到回答下意识的疑问。
唐宿墨并没有恶意，但小绵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画爷爷被莫名打断了心里有些不高兴。
绵绵坐在地上气呼呼地抬起了头，一脸控诉地看着唐宿墨说：“我叫秦绵绵，我不是哑巴！”
唐宿墨不解地盯着绵绵头顶上的两个小揪揪问：“那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绵绵瞬间又蔫了。
她低着头，短短小小的胳膊紧紧地抱着自己，她尽量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
绵绵把头埋在膝盖里，嗡嗡的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臂弯里传来。
“我爷爷死了，我现在很难过，所以我不想说话。”
“……哦。”唐宿墨愣了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当然了绵绵也没指望他来安慰自己，绵绵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她抱着自己差不多两分钟后，忽然问：“唐宿墨是谁？我怎么没在村里见过你？”
绵绵拧着小眉头又重新上下把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差不多一个头的小哥哥重新打量了一番，然后煞有介事地点头兀自下了结论。
“你不是村里的小孩儿吧？”
虽然绵绵用的疑问句，但心里已经肯定了这个漂亮的小哥哥不是他们村里的孩子。
唐宿墨也顺着绵绵的视线，打量了自己一番。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村里的？你们村里好像有很多的孩子，他们你都认识吗？”
绵绵摇头：“不全都认识，但你肯定不是村里的。”
村里的孩子个个灰头土脸皮肤又糙又黄的，而且穿的衣服基本都是大人的旧衣服改小的，哪有面前这个叫唐宿墨的小哥哥长的这么好看还穿的这么漂亮的？
所以绵绵得出结论，他不是村里的孩子。
“你是城里来的吧？”
绵绵小小的手比划着电视机的形状说：“我在大队长爷爷家的电视里面看过的，城里的孩子都长的可水灵了，而且穿的衣服都好漂亮的。”
电视画面虽然是黑白色的，但绵绵依然觉得电视里小朋友们的衣服都很漂亮。
绵绵今年四岁半，她爸爸是村里唯一的军人，可在她出生那年爸爸就牺牲了，妈妈因为丈夫牺牲身体也垮了，在绵绵一岁时也走了。
大家说绵绵是个小要债鬼小灾星，村里的小朋友们也都不喜欢和她玩。
在绵绵有记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除了爷爷和大队长爷爷之外这么粘她的人，而且对方还是这么漂亮的小哥哥。
绵绵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唐宿墨看着看着，忽然就来了兴趣。
绵绵站起身来，小手熟练地拍拍屁股上的土问：“那你怎么来我们村里了？你是来看亲戚的吗？”
“不是。”唐宿墨说：“妈妈说来这里接一个小妹妹。”
“小妹妹？”
唐宿墨点头。
他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绵绵问：“我们是来接你的吗？”
绵绵：“？”
绵绵看着唐宿墨没说话。
她觉得这个小哥哥长的是真好看，比电视里的小朋友都要好看，但这个漂亮哥哥的脑子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怎么他要来接谁，自己都不知道呢？
他都不知道，她又怎么可能知道？
绵绵摇头：“我不知道。”
“哦。”
唐宿墨似乎有些失望。
扬谷场的争吵还在继续，争吵的内容还是之前翻来覆去的那些内容。
唐宿墨听着那些人口中粗鄙又嫌弃的话，心里顿时来了气。
他抓着绵绵的手腕直接把绵绵拉出了院子，明明他们已经走出去好远一大截了但唐宿墨还是抬手想要捂住绵绵的耳朵。
唐宿墨也说不清原因，但他就是不想让绵绵听到那些话。
站在远处，唐宿墨打量着绵绵家那座破旧不堪甚至有些摇摇欲坠的土房子问：“那你除了爷爷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绵绵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
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但她没有，她只有爷爷。
爷爷去世了，所以她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绵绵摇头：“没有了。”
唐宿墨又哦了一声。
绵绵撇了撇嘴巴，觉得这个小哥哥实在太不会聊天了，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安慰她一下吗？
沉默在两人中开始蔓延。
好一会儿后，唐宿墨突然说：“你们村里的人好像都不想要你。”
绵绵再次确定了这个唐宿墨小哥哥确实不会聊天。
绵绵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说：“我听见了，不用再帮我重复。”
唐宿墨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他小心地看着绵绵的脸色：“你生气了吗？”
绵绵满脸都写着‘高兴’，声音拉的长长的——
“我、没、生、气！”
唐宿墨手指在绵绵的脸颊上戳了戳：“没生气怎么你的脸看起来鼓鼓的？”
“我婴儿肥不行吗？”
“——行。”
“哼！”
一声重重的奶声奶气的“哼”，唐宿墨知道绵绵确实生气了。
唐宿墨认真地看着绵绵：“你就是生气了。”
绵绵婴儿肥的小脸又肥了一点点，气鼓鼓的，看起来非常好看，也非常好捏。
唐宿墨见状，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太不会说话了，我和你道歉。”
绵绵原本也不是真的生气，见他现在这样一副做错事小心又歉意的模样，心里那一点点小气瞬间没了。
绵绵：“好吧，看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原谅你了。”
唐宿墨看绵绵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嘴角不自觉地咧开了。
唐宿墨想，小丫头这么可爱的脸捏起来一定很舒服。
他心里这么想着，手跟着脑子就真的掐上了绵绵的脸颊上了——
绵绵：“？”
绵绵：“？？？”
唐宿墨：“……”
唐宿墨嗖地一下收回了手：“脸、脸上有灰，我、我帮你擦掉。”
“……哦，谢谢。”
“不、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