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看得出来此刻绵绵心里的不安和忐忑。
刚失去了最亲的亲人又马上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小姑娘的表现已经超出她的想象了。
因为看的懂绵绵,所以就更心疼她。
陈秀疼惜地看了眼后座和儿子并排坐着的绵绵,轻声安抚道:“绵绵别怕——”
陈秀忘不了先前她站在扬谷场外听到的那些话时,被气的浑身发抖的那种感受。
要不是她涵养高,要不是她怕吓到孩子,陈秀都想抄起棍子冲进去和他们拼命了。
陈秀说:“以后绵绵就和秀秀姨、小墨哥哥还有小墨哥哥的爸爸一起生活了,秀秀姨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
陈秀说:“秀秀姨偷偷告诉你,你小墨哥哥有学过功夫,他打架其实还挺厉害的,以后就由小墨哥哥保护绵绵好不好?”
绵绵年纪虽小,但胆子可一点都不小。
她嘿嘿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弯弯的月牙状,上扬的嘴角露出了两颗洁白的小兔子牙一拍胸脯说:“秀秀姨放心,我不害怕,而且他们也欺负不了我。”
陈秀当然不会相信绵绵的话。
此时在陈秀的心里,绵绵就是一个失去大人庇护任人欺凌的小可怜。
而且还是强装坚强的小可怜。
哎,不能细想,越想越心疼得厉害。
绵绵看出母子俩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绵绵内心小小地纠结了一番,然后不太好意思地揪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小揪揪说:“他们骂我是小灾星是小讨债鬼和小拖油瓶,我就拿石头砸他们。”
绵绵说:“我力气可大了,他们砸不过也没我砸的准。”
绵绵小小的手指指着自己额头的地方说:“小花和她哥哥的头都被我的石头砸到过,不过他们很没出息打不过我就回家告状。”
唐宿墨默默地看了眼绵绵瘦瘦细细的手臂,欲言又止地问:“那你打不过也回家告状吗?”
绵绵双手叉腰,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我才不告状呢,告状的都是怂包!”
“小花的哥哥还特别爱哭,每次打不过我都哭。”
“一个男孩子哭的鼻涕眼泪都进嘴巴里了好无语哦,每次听他哭我都觉得很烦所以后来我就不爱和他打架了。”
“大壮和三虎子就不爱告状,二宝太瘦了我都不忍心和他打……”
陈秀见绵绵十分自豪地细数她过去的“光辉历史”,心里心疼不已,但脸上还是挂着宠溺的笑。
细数完“光辉历史”后,绵绵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秀秀姨自己是不是很厉害。
陈秀轻叹了一声说:“是是是,我们绵绵最厉害了。”
被夸奖了,绵绵很开心。
傻笑了好一会儿后,绵绵看着车窗外的街道问道:“秀秀姨,我们现在要去哪呀?”
车子稳稳地转了一个弯,陈秀说:“今天秀秀姨先带绵绵在镇上的招待所住一晚,然后明天秀秀姨和小墨哥哥再带我们绵绵去买点布料做几件漂亮的新衣服。”
绵绵知道陈秀对自己好。
秀秀姨和唐宿墨小哥哥是除了爷爷和大队长爷爷之外,唯二对她好的人。
对于秀秀姨和唐宿墨小哥哥的忽然出现,绵绵心里很感激,懂事的绵绵一点也不想让秀秀姨给她买什么新衣服。
因为买新衣服是要花钱的。
在绵绵的认知里,钱是很宝贵很难赚的东西,新衣服对于绵绵来说也是非常非常奢侈的东西。
绵绵在听到秀秀姨要给她做新衣服时,顿时变得有些惶恐。
绵绵连连摆手拒绝道:“不不不、我不要新衣服秀秀姨,我的衣服还能穿呢。”
绵绵身上的衣服是大队长爷爷的大孙女小时候穿过的。
这件衣服绵绵穿了两年了,去年穿还有些大今年再穿就略显小了点。
衣服虽是旧的也不怎么合身,但绵绵穿的很干净一点也不显邋遢。宝蓝色的小裙子穿在身上,显得原本就白白嫩嫩的小脸更加的白皙透亮。
绵绵觉得衣服只要干净就可以,反正她每天都在长身体,就算买了新衣服也穿不了太久就会变小穿不了了。
新衣服还没有穿旧呢就不合身了,实在是太浪费了。
绵绵把自己的想法和秀秀姨说了后,陈秀心里一阵发酸,心疼绵绵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懂事。
陈秀看了眼自家儿子那一身新做的小西装又看了眼儿子旁边的绵绵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我们绵绵今年又长大了,你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合身了。而且等过几天绵绵还要去给爷爷烧七。”
什么是烧七,绵绵是知道的。
人死的第七天是头七,家里人要去给故去的人烧纸和祭奠。
第一个七天叫头七,第三个叫三七,第五个叫五七,第七个叫七七。
按照村里的规矩,绵绵要给爷爷烧一、三、五、七,四个七才行。
陈秀说:“如果绵绵穿了新衣服去看爷爷的话,那爷爷看到绵绵生活得很好的话,爷爷在天上也能安心。”
绵绵不想让秀秀姨浪费钱,但绵绵也想让爷爷走的安心。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绵绵妥协了,但她坚持买新衣服的钱算是她找秀秀姨借的,等她长大赚到钱就还给秀秀姨。
陈秀宠溺道:“那我们绵绵以后一定要多多吃饭,好好睡觉,这样才能快快长大。”
绵绵郑重其事地点头——她要快点长大才行!
陈秀是第一次来绵绵家乡,这大概是陈秀见到过最穷的地方了,不大的镇子上连个像样点的招待所都没有。
陈秀一边开车走走停停一边和路人打听,足足问了三个路人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招待所。
陈秀牵着绵绵,绵绵拉着唐宿墨三人手拉手进了招待所。
这家“好客来”招待所是镇上唯一的一家招待所,但由于来他们这穷乡僻壤地方的人实在是不多,以至于招待所的生意也不好。
半个月都没来客人的老板娘见到三人第一反应是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后脸上立马挂上了大大的笑容迎了上来。
老板娘:“住店吗?”
陈秀:“对,麻烦给我们一间房间。”
老板娘手脚很麻利,她一边干活一边用眼睛余光打量着三人,几番打量后她不免有些好奇。
怎么女人和男孩儿穿的这么光鲜亮丽,小姑娘却穿的这么寒酸?
不过小姑娘虽然穿的寒酸,但长得是真的漂亮又可爱。
老板娘是个热心肠且好奇心重的人,她一边领着三人找房间,一边装作不经意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来办事还是走亲戚?”
陈秀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有心警惕,所以她只是笑笑没接话,但绵绵显然很愿意和人聊天。
绵绵说:“我是本地人!”
绵绵第一次离开对自己充满恶言恶语的村子,然后又遇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和善还不会骂自己是小灾星的人立马就化身成小话痨。
她蹦蹦跳跳一下又一下十分有节奏地晃着秀秀姨和唐宿墨小哥哥的手和老板娘介绍道:“我秀秀姨和我小墨哥哥是城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