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轻歌径直笑出声。这难道不该是她的台词？
兰父和她父亲原是同窗，两家向来往来亲厚，两人一同入选进宫，也是以姐妹相称。却是那一日，兰父在朝堂诬告她父亲结党营私，兰淑仪在后宫陷害她偷窃淑妃财物。
“一百遍的宫规，姐姐已经抄完了吗？”看不惯兰淑仪一副受害人嘴脸，元轻歌冷声讽刺。
“本宫位列九嫔，你不过刚刚升上才人，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有脸舔着叫‘姐姐’。本宫可受不起。元才人不敬主上，来人，给本宫掌嘴。”
兰淑仪拿出九嫔的架子，端看身旁的宫女太监架住元轻歌，一脸得意。
元轻歌不慌不忙，朝前头不远处的宫殿望了望，冷静道：“前面就是凤俪宫，当着皇后的面惩戒妃嫔，你在教她做事？”
上次被元轻歌害她被贵妃罚抄宫规，这次还敢拿皇后压她，兰淑仪怒极，大喊：“给本宫打！”
“宫中不可大声喧哗，你身为九嫔之一，连这都不知道吗？”突然出现的皇帝，看着泼妇一般的兰淑仪，语气里带着嫌恶。
这条巷子，是通往凤俪宫的唯一通道，现下刚好又是下朝时间，在这里碰上皇帝，元轻歌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说当兰淑仪找来时，元轻歌就已经计划激怒她。
兰淑仪显然就没有她这般从容。被南宫适这一呵斥，忙一边行礼一边解释。
“元才人以下犯上，嫔妾气急，才……才大声了些。”
“以下犯上？”南宫适挑眉，懒得看她，对着石楚问，“淑仪是几品来着？”
“回皇上，从二品。”石楚答。
“从二品？是太高了。降为美人就不是‘以下犯上’了吧？算了，就她这嘴脸样貌也当不上‘美人’之名，直接贬为顺人吧。”
南宫适这话说得轻巧，兰淑仪却如万箭穿心。
宫中妃嫔大多为两种出身，一是官家女子，一是平民百姓，为了区分高低贵贱，官家女子入宫通常所赐最低位分即为正六品的美人，而平民女子往往要从最末等的小媛开始。顺人虽不是最末等，但已是从六品，这样的品级不仅不能给身在前朝的家族带来荣耀，还会给他们带来耻辱。
此刻兰淑仪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只往皇帝的方向不住地磕头：“皇上恕罪，是嫔妾以下犯上冲撞了皇上和元才人！嫔妾知错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兰淑仪的眼泪并没有流进皇上的心里，只听他冷冷说了句：“带下去。贵妃说得对，你是该好生学学规矩。”
元轻歌本还疑惑，今日这事皇上犯不着降位这么多，原是贵妃吹了枕头风。
“没伤着你吧？”
兰淑仪一走，皇帝的语气立刻温柔起来。向一旁尚行着礼的元轻歌伸出手。
皇帝精于骑射，闲暇时多与侍卫操练。虎口处虽磨出茧子，但整个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很是好看。
元轻歌借力起身，摇摇头。侍花说过琳贵妃虽然性子活泼，但同皇帝相处时，更多是娇羞可人。便有意营造害羞之态。
“兰淑仪简直跟他父亲一个样子，粗鲁聒噪。”
皇帝好似很不喜欢兰淑仪，又揉了揉元轻歌微微发红的手腕，极为珍重般，又问：“许久不见你了，近来在做什么？”
“女为悦己者容，臣妾最近在练习描眉。”元轻歌轻声道来，颇有情谊绵长之态。抬头看着皇帝，似乎等他夸赞新描的新月眉。
“的确跟从前的不一样了，衬得元卿更加温婉动人。”皇帝盯着那熟悉的眉眼，一时有些发愣。
这新月眉亦是琳贵妃从前最爱的眉形。
妆容上元轻歌还学得不十分相似，也知眼下并不是引起皇帝过多关注的时候。
“其实兰淑仪进宫前不是这样的。我们还一起簪花下棋，我父亲总夸她大家闺秀，比臣妾聪明乖巧。”
“你呀，还是太单纯。看来从前就已经被蒙蔽。”
皇帝点了下元轻歌鼻头，说完仿佛想到什么，匆匆回了雍华宫。
望着皇帝离开消失的衣角，元轻歌清冷的脸庞总算浮现点点笑意。很好，虽然只是埋下点疑云，未来替父亲沉冤昭雪也能更得力些。她如今地位未稳，虽暂时有几分宠爱，贸然向皇帝进言，只怕适得其反，时不时提醒提醒皇帝，叫他自己察觉出疑点才是上策。
又想着方才容嫔口中的“告状”，便叫千桐去打探消息。
正好是中宫请安时分，往来凤俪宫的宫人尤其多，千桐很快便回来。
“今晨万将军参了兰淑仪父亲一本。指他不修内德纵容家丁强买强卖，还在天子脚下打伤人。”
万将军刚刚得胜归来，对都城情形并不了解，这第一把矛头就指向兰家，还是满口仁义道德的老臣。联想到之前兰淑仪在宫中被贵妃训斥，便知道是贵妃授意。
元轻歌了然，淑妃失宠，若换了自己也会抓住这个机会发难她的爪牙。
兰淑仪被降至顺人的消息很快传遍六宫。刚禁足出来的淑妃一下折损两员大将，元气大伤。除了向皇后请安之外，足不出户。
元轻歌依旧每日去太后的寿安宫请安，不为争宠，只当还从前太后照顾她的恩情。从前太后待她极好，哪怕她被诬串通前朝谋害妃嫔，太后仍然毫无保留地相信她，还以一己之力保下她的妃位。
重阳将近，秋风渐起，因着太后身子不大爽快，皇帝特意下旨取消了今年的赏菊宴。元轻歌挂念太后身体，亲手摘取秋菊花瓣，晒干碾成碎末，做了一小罐菊花蜜，准备献给太后滋养肌肤。
到了寿安宫，却没有往日那般顺利。
“小主稍坐片刻，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正在陪太后说话呢。”梨向姑姑见着元轻歌，很是高兴。元小主殷勤活泼，素日讨太后欢喜。又一项向乖巧有礼，就连她也打心眼儿里喜欢。
皇后也就罢了，淑妃几乎从不踏足寿安宫，怎的也过来了？
元轻歌只觉蹊跷。
这一“稍坐”，元轻歌便足足坐了两个多时辰。快到晚膳十分还不见皇后和淑妃出来。便是茶水，都换了三四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