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特意交代，小主从前受的委屈都得找补回来。现下升了才人，补齐小主份内该有的两个大宫女、四个粗使宫女、两个大太监、四个护院太监，还额外各添了两个宫女和太监给娘娘灵活差使。怕内务府选的人小主不满意，奴才特意带了两倍的人过来，请小主挑选。”
眼下皇上虽下了晋封的旨意，但还没行册封礼，王哲就这般殷勤，元轻歌反倒不适应。这人数倒是比照贵人来的。
一屋子人把原本空荡的内院都挤满了，要从这十几号人里找出各宫的眼线，实在不是个轻松活儿。
元轻歌觉得头有些疼，便道：“王总管有心，还亲自挑人送过来。必然个个儿都是好的。不过，我才刚承宠，家中困境也尚未解除，实在不宜高调。人，王总管就先带回去，可以把名册留下，我先选着，等正式册封礼过了，再送来也不迟。”
王哲略一思忖，还是点头同意。元才人正炙手可热，听她的总归没错。
王哲带着人前脚走，千桐后脚就来报。
“果然不出主子所料，刚才有两个小宫女趁着人多，悄眯眯想往库房去。被奴婢发现了，一通好骂，消停了一刻，又往后头空置的小厨房晃悠。奴婢通通把她们撵了出去。”
“记下她们的长相，过几天选人你多留个心眼儿。另外，等王哲的名册送来后，你找个可靠的人跟你一起打听打听她们的来历。凡是从前在容嫔、兰淑仪身边当过差的一律不要。”
容嫔、兰淑仪和元轻歌三人本是同一批入宫的秀女。容貌和家世，元轻歌都是一批里头最出挑的。容嫔一向认为是元轻歌抢了她风头，所以处处同她作对。而兰淑仪曾经却是元轻歌的好闺蜜。
“奴婢记下了。”
元轻歌回忆起从前的事，除了容嫔针锋相对，更有兰淑仪无情陷害。
那时兰淑仪偷听到淑妃同贴身宫女的悄悄话，被发现之际，立刻嫁祸于刚巧路过的自己，这才引得淑妃一直耿耿于怀，非要置她死地不可。
除此之外，买通太监宫女下蛊虫也出自她手笔。若不是那吸人精血的蛊虫，她也不会那么轻易落进齐王的圈套。就不会被齐王以救命为由，在体内种下薄红。
将十年长成一株的薄红花碾成粉末，压成小小一颗丸子，既是解药也是毒药。解了她的蛊虫，却让她一辈子成为齐王的傀儡。薄红之毒若无解药，每隔三日就会发作一次，发作之时犹如万蛊噬心、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元轻歌只体验过一次，甚至连一炷香都不到，恐怖的记忆就已经刻入骨髓，只是回想都教人冷汗涟涟。
傍晚时分，打听到皇上今晚宿在雍华宫，元轻歌拣了件月光水的襦裙，简单挽了个断水髻，一应位份上的首饰花样均撤了，叫人看不出身份，独自往花房去。等了这些天，都不见侍花来，她只好主动出击。
到了花房，却没见着人。问了与她一同当差的太监，说是“下班之后早早就离开”。
元轻歌心下疑惑，却也只得往回走。路过铅华池，见荷花开得正好。落日的余晖打在嫩红的花叶上，犹是添上一层浓浓的彩釉，细腻通透，更添雅致。
“出淤泥而不染，才人喜欢荷花？”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元轻歌赏花的兴致一扫而光。深吸一口气，才让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整理好表情方才转过身。
“重徽殿元氏见过王爷。”元轻歌低头行礼，不动声色拉开距离。
她实在没想到会碰上齐王。
“小主客气。”齐王笑道，眉眼盈盈，似乎带着无尽的温柔。
“小主眼下正是皇兄心尖儿上的人，还如此谦逊有礼，本王钦佩。”
“妾身能有今日，全仰仗王爷。王爷有什么尽管吩咐，妾身自当竭尽全力。”元轻歌一脸真诚。
齐王却是摇摇头。
“小主如今盛宠，其实也不必在乎当日与臣的约定。毕竟，小主只要有皇兄宠爱，想要什么不能？”
“王爷这样说就是不信妾身了。妾身在宫里无依无靠，一时的宠爱罢，做不得数的。”元轻歌说着，眼里含了两朵委屈的泪花。
“你当真没动过独立门户的心思？”齐王笑意更深，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清眼中光彩。
“我让你把荷包放在角落，你却塞给了容嫔。”齐王语气逐渐失去温度，“似乎早就知道那里面装的什么。”
“这两年，容嫔欺我折磨我，妾身只是看不惯她猖狂的样子罢。不瞒王爷，妾身悄悄打开荷包看过，虽不大认识，但大约猜出王爷替我准备露筋草的缘由。故而想借此机会扳倒容嫔。”
元轻歌解释，一字一句、分外真诚。面对齐王审视的眼神，也丝毫没有躲闪。
“复宠的露筋草都是王爷交给妾身的，妾身段不敢有旁的心思。王爷大可放心，从前妾身不相信王爷，是不知道王爷为何选中妾身，现下妾身知道了，妾身也愿意为王爷所用！”
“哦？你说说是为什么？”看着眼前人的辩解，齐王来了兴致。
“因为妾身虽然外表柔弱，却不怕事、敢惹事，只有妾身能够助王爷达成所愿，而不是其他娇滴滴的空头美人。”
有意思。
齐王看着元轻歌一脸坚毅，越发觉得选对了人。这个女人，很合他口味。当初他亲近元轻歌，不过是因为在需要眼线的时候，元家正好落魄。选她，最容易拿捏罢了。如今看来，还捡到宝了。
齐王拿起一旁的饵料挑逗池里的金鱼，不动声色道：“张千已被杖毙，你的要求本王已经帮你超额实现。至于元大人被冤一案，还需好生谋划。本王正在搜集证据，只要收集齐全，自然会跟皇上提议重审此案，元家困境也就迎刃而解。”
“妾身多谢王爷。”元轻歌又拜了拜，“妾身还有个不情之请，王爷可否打点狱卒多多照看家父？家父身子向来不好，阴雨天时常风湿骨痛。狱中湿冷，恐父亲难以支撑……”
想到父亲一把年纪，元清歌眼泪忍不住涌上眼眶，声音也越发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