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晦气!”方玲丽气得七窍生烟,从她姐手上接过田甜往床上一扔:“都是为了生你这个小祸害闹的!”
田甜顿感委屈,心想这又关我什么事,再加上她肚子很饿,婴儿的天性使然,她小嘴一扁就哭了起来,方玲秀连忙将她抱起。
“你拿孩子撒什么气!我当初那么劝你,是你自己非要生!”
方玲丽语塞,又见女儿哭得可怜,只好把她抱过来喂奶。
对于吃奶,田甜心里是有些别扭的,却扛不住强烈的饥饿感,羞耻心什么的先一边呆着去!
一口含住“生命的泉眼”,便吮吸起来,味道竟然还不错!
方玲丽讷讷开口:“我也是想着两个孩子,将来好有个伴。”
“你就装憨吧!如果雨子是男孩,你还会生二胎不?不就是想要个儿子么!没必要给自己找这些个理由。”方玲秀一语道破。
方玲丽的脸有些发烫:“是又怎么样!你头胎就得了儿子,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方玲秀气笑了:“我比你大了十岁,理解不了你们这种“新时代工人阶级的觉悟”!”
见妹妹被自己一席话噎得不知所措,她又好言相劝。
“既然生下来了就认命吧!若是你这个当妈的还看不起自己的孩子,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就更看不起你娘儿们几个了!”
外边胖婶扯着大嗓门喊话:“腊肉都熏好了!在家的都来取啊!”
这个年代,家家户户都自己做腊味,但是每家的东西数量也不多,又因要熏个两三天,需得专人看着,所以干脆集中在一起熏制。
胖婶是从乡下嫁到城里来的,没有正式工作,家里还有四个小子要养,所以平日里没事她专捡些零碎活干,来补贴家用。
将新鲜的鸡鸭鱼肉挂在那种一米多高的铁皮大油桶里,底部燃烧着木材、刨花、谷壳这种天然燃料,上边用棉被、塑料布等物盖严实了。
快过年的时候,熏腊肉的特别多,那种独特的烟熏香味无孔不入,飘满大街小巷,田甜喜欢这个味儿,她觉得这就是年味。
多年以后,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富足,这种年味却逐渐消失了。
为了不混淆,这些腊味的挂绳上,都用白胶布贴着名字。
胖婶一边分发东西,一边叨叨:“这急烟熏出的腊肉还是不得劲!比不得我们乡下冷烟熳熏出来的,那才叫一个香哟!”
“我们城里没有你那条件,要求也没那么高!就这已经挺好的了!”
七嘴八舌的邻居们一边接过自家的东西,一边向她道谢,但是并没人给她钱,都是送些萝卜干、腐乳、咸鸭蛋、剁辣椒等自制产品作为报酬。
东西虽不值钱,可胖婶依然乐得接受。
有人打趣她:“还是你持家有道,又为家里省了好些嚼头,得的这些东西够吃几个月了!”
胖婶也不反驳,还是一脸笑呵呵的:“没办法,家里人多,费用大!”
方玲丽用自己厂里生产的塑料袋装了些肉丸送给她。
“玲丽啊,你这也太客气了!”胖婶眉开眼笑。
她拎起这袋东西仔细端详:“哟!这红塑料袋真喜庆!我得好好保存下来!”
在这个一次性塑料用品还未普及的年代,塑料袋确实少见,尤其是外观好看的。
方玲丽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嗐!这值什么!我那里还有好些,你喜欢我再给你两个就是了!”
旁边的女人们一听,都围拢过来。
“玲丽,也给我一个吧!”
“玲丽,我也想要!”
方玲丽笑道:“行吧,我去给你们拿,等着啊!”
胖婶把田甜抱过来,“吧唧”亲了一大口:“我就稀罕小姑娘!可惜没这个命哦!”
田甜挺喜欢这个整天笑呵呵的胖婶,于是回敬了她一个微笑。
“她笑了!她笑了!”女人们顿觉有趣,都来逗弄这个小家伙。
方玲丽拿着一卷塑料袋出来了,她们又围了过去。
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从她们身边经过,田甜认出来这是住最西头的金阿姨,大城市来的,特别讲究,平时从不屑与大家为伍。
她踩着高跟鞋,迈着优雅的步伐:“少见多怪,一个塑料袋都争着抢着要!”
等她走远,女人们就议论开了,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田伟强正好赶上了休息,他工作性质特殊,做五休二,经常不在家,好在工资比较高,差不多有一百二十块一个月,
正好方玲秀也来作客。
所以今天的晚餐很丰富:一个萝卜干炒腊肉、一个剁椒炒白菜、一个豆鼓煸青椒、一个鸡蛋汤。
“伟强回来了!”方玲秀连忙打招呼。
“姐来了!”田伟强放下帆布包,洗了把手,一手抱起一个女儿。
“看看你妈给我们做了什么好吃的?三菜一汤,够丰盛啊!”
方玲丽哼哼一声:“这也就是沾了我姐的光!你回来我可不会单独给你做这么多!”
田伟强憨笑着说:“我知道。”
这年头没那么多讲究,小孩子跟大人吃一样的东西,田雨用鸡蛋汤拌饭,自己给自己夹菜,吃得贼香,也没见她抱怨太辣什么的。
依偎在爸爸怀中的田甜,瞅着秀色可餐的菜肴,馋得口水直流,她知道自己还没长牙,吃不了这些,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