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东亭眉头一皱，又看了看段天德。
后者这会头已经要钻到台案下面去了，看着陆长风，一脸的焦急。
这兔崽子来了，不是火上浇油吗？
这一会要是闹起来了，那还得了！
长风呀，你这是在自取灭亡呀，你知道吗？
“肃静！肃静！”
魏东亭手中惊堂木一拍。
“段子顺，本官允许你在堂内旁听，但也请你不要影响本官断案。”
“谢大人！”
段子顺从头至尾，都在按他的名字行事。
始终是和顺似风，温柔如水，礼貌的退到了一旁。
这一下子，连大妈大娘，都被他给征服了。
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魏东亭，仿佛在说，有人看着你的呢，可不要乱判。
魏东亭也感受到了压力。
原本想的那么多胡诌的律法，这一下子，也只能今晚上骗骗天香楼的老妹妹们了。
他再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陆长风，如今你所需证物已到，还不速速举证，更待何时！”
陆长风走到那盆冷月寒前，看向杨才山道：“才伯，你还认得这盆冷月寒吗？”
杨才山有些浑浊的眼睛微微一眯，满是皱纹的脸，轻笑一声。
“少爷，这花盆我倒认识，乃是老爷屋中所有，可这花我就不认识了。”
“哦，对了，那日你想杀老奴时，我还想着端起他来砸你呢，只是它被你挡住了，我也过不来。”
陆长风长眉一挑，一股天生的威严，立时显露出来。
“胡说八道！那日这花盆明明在我右手边，我要是想杀你，顺手就扔过来了。”
“以我这单手的百斤之力，你今天根本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欺骗各位大人，诬陷我这个好人。”
杨才山耳朵已经背了，听错了字，心中不由有些疑惑。
这单身和百斤之力有什么关系呢？
你才单身了十八年，老头子我还单身了六十年了呢，岂不是能有千斤之力？
如果真是这样，前些日子，那个人给的那些银子，也不会白白地花出去了。
他想，肯定是这少爷在给自己挖坑，想坑出他的真话。
他把脖子一缩，跪拜道：“各位大人，草民所说，句句属实，你们可一定要相信草民呀！”
魏东亭一拍惊堂木道：“陆长风，多结果的推断、假设，均不能成为证据。你可别说，就凭一个你没扔花盆砸人，你就无罪了。”
陆长风一笑，自信而豪气。
“当然不是！尚书大人，你还记得你刚才说过的话吗，崇祯皇太爷说过，若有必要，异士可参与确证。”
魏东亭这才明白，刚才这小子扯了那么多，只是想让外面观摩的百姓知道这一条律法的存在性、权威性。
他突然意识到，堂下这个小子昨天被打了一百大板之后，变得冷静了、深沉了、会挖坑了。
不过要说挖坑，这堂上他说第二，绝对没有人能说第一。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凭着他一张嘴，就能哄到那么多的老妹妹。
“不错，本官刚才是说过这话，可朝廷也有规定，凡与案件有关的一切人员，都无权参与确证。”
“你是本案唯一一个嫌疑犯，自然不用说，段大人与你父亲交好多年，必想保你周全，也不能参与确证。”
“同理，南镇抚司上下人员，因与你父亲私交甚厚，皆有舍车保帅之嫌，所属相关人员，也不得参与确证。”
陆长风哈哈大笑起来，“尚书大人，诚如你所说，这些人皆与家父私交甚厚。”
“可如果我真的弑父，他们应该恨我入骨，想置我于死地才对，又何来保我之说？”
魏东亭用力一拍惊堂木，“那是因为整个南镇抚司，根本不相信是你杀的陆人杰！”
陆长风鞠了一躬，又是淡淡一笑。
前世作为一个键盘侠，别的不敢说。
怼人、赖皮、不要脸。
他还没有服过谁。
“尚书大人，你刚才还说了，多结果的推断、假设，均不能成为证据。”
“那么请问大人，你的这个整个南镇抚司，根本不相信是我杀的家父，到底是你的假设和推断呢，还是有证据呢？”
魏东亭一下子怔住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被自己绕进去了。
如果现在是推断，那么段天德就能参与确证。
可如果说有证据，那就得拿出来。
可怎么拿出来呢？
当然不能把大家的心挖出来，只能是随机找几个人问了。
可这么多人都听着呢，这一问，这些人肯定会说，我们一百个、一千个肯定，就是陆长风杀了我们的头，我们要为他报仇云云。
当然，为了保证他们说的是真话，也可以让拥有顺风耳的异士来听一听他们的心跳。
但一来只能让南镇抚司的人出马，二来这些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之人，这一套根本没有用。
结果还是得让南镇抚司的人出马。
这么一想，他不得不承认，堂下这小子挖坑的水平之高，差不多都有他厉害了。
锄头都没看见，那坑已经成了。
加上这小子细皮冷肉的，要是无缘无故的得罪了，出去之后肯定会去找他那些老妹妹的，那他又只能被人看笑话了。
他左思右想，一个是看别人的笑话，一个是被人看笑话。
其中差别，一目了然。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卖他个人情，到时他真要是无罪出去了，他也少了一分被人看笑话的危险。
而且这样一来，到时就算是这案子叛错了，也与他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还可以顺便看个笑话。
“段大人，既然如此，那请你参与确证。”
“嗯？？？”
四位大人一听，包括段天德在内，都是目瞪口呆，看着魏东亭，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去勾栏找了一只老波斯猫，被人给迷住了。
“尚书大人，你真要下官参与？”
魏东亭咳嗽一声，人变得四平八稳起来，像只老乌龟一样，稳稳坐在那里。
“段大人，皇上只说你们南镇抚司只审不查，又没说不让你确证。”
“当然了，如果段大人畏惧强权，不愿意为民请命，本官也不在乎亲自下来确证。”
“是，尚书大人！”
段天德虽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不明白这老软鬼在挖什么坑，可他相信陆长风是无辜的。
将案几之上的名牌放倒，表示暂不参与审判。
魏东亭清清嗓子，“陆长风，确证之人已经到位，继续你的举证吧。”
陆长风得意一笑。
看来哪个世界都一样，不管男女，嘴巴往往比拳头还好使。
心中不由多了几分翻案的把握。
“才伯，你刚才说你不认识这花，没关系，段大人会确定你认不认识的。”
他蹲下身去，施展异术万嗅，不近不远地闻了闻那冷月兰的每片花瓣。
很快，几片花瓣都传来花椒、陈皮、山参、红枣等十几味炖料和鸡汤等变质后的怪味。
虽然已过七天，这些味道都变得极淡，但凭着万嗅这超绝的本领，加上这些气味辩识度高，他是一个味道都没有落下。
那碗汤是整个案情的关键，是以前些时候的审判，已经通过段天德，确认过陆长风衣服上的汤和杨才山的汤，乃是同一碗汤。
这也就为这种判断奠定了切实的依据。
陆长风指着其中一片花瓣，看着段天德。
“段大人，请你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