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树,是眼前这个银发少女的名字。
被她牵着手走路,凯晔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奇怪,她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这样,可他向来没有如此被动过。
日落西山时分,两人来到荒弃的拉尔顿小镇外围。
视线以内的建筑群体,早已被岁月侵蚀的破败不堪。所望之处无一完整,尽是断壁残垣的废墟。
蛛般的裂纹侵蚀脚下的沥青路面,爬行延展着,仿佛伸到地平线尽头。
消防栓、年久的广告牌、立在路中间的铁支架、石砖夹缝里的枯黄的草、被烧得只剩框架的汽车残骸……还有那些窗户和房门都被拆去的沿街房,都能望见里面一堆慢慢生锈腐烂的器具。
“你叫凯晔,凯煊槿?”亚树搭讪地问话。
“额,是。”
“你这姓氏可真少有啊,听都没听过。哦对了,我叫亚树,很高兴认识你。”
天色迟暮,风一阵强过一阵地刮着,荒草地上响起声声怪叫。
“跟我来,这边!”
她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迎着夕阳余晖,转身朝他大声呼喊。
凯晔跟着她,半信半疑。
两人走到小镇的西头,一片处处透着一种暗淡灰调、堆放怄烂的木材的空地。
“我们到了,就是这里。”像小兔子一样跳到一口大坑面前,她定住脚尖,转身对他说。
“……”凯晔蹲下身体,低头凝望眼前的坑。
这个坑有着四米高、长宽八米的容积,人工开采的痕迹尤为明显。
亚树站在背后。夕阳的余晖映在她的一侧脸颊上,逆光的金色晕染了她的发丝,使整个头发都冒着朦胧的金光。
这时,她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捉弄的坏笑。
“亚树姑娘,这里有什么独特之处吗?”凯晔询问理所当然的问题。
然而他浑然不觉,背后的她沉下脸,乖戾地说了一句“下去吧你!”,说罢,直接就是一脚。
“哎!”
咚!
凯晔被她一脚踢了下去,趴在下面,整个人全程都没有反应过来,当场摔懵了。
“嚯~”
亚树微微一笑,接着跳下来。她半空中做出前空翻的动作,使落地后站在凯晔的面前。
“额……”凯晔忍着内脏和关节的巨疼,霍地站起身体。一看见她的背影,他怒火顿时从胸腔中愤然:
“喂,你什么意思?”
唰!
一把银亮的匕首嗖地钻出她的右袖,凯晔旋即瞪大了眼睛。
“怎么,弄痛你啦?”亚树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向他,手持匕首,以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娇柔口气:“不会吧,你可是元能战士?来,哪里痛了?我来给你揉揉。”
!
不祥的预感,从心口蔓延。
“你想干什么?”凯晔下意识拉开距离。他绷紧神经,不敢轻懈。
“你猜?”
“什么意思?站住,我叫你站住!”
“少废话,看招——”突然,亚树宛若一阵飓风般,须臾之间闪到了他面前。
“额啊?”视线中,匕首刀直线刺来,凯晔赶紧将身体往右倾斜——这时候,他还没有要还手的意思,满脸错愕。
刚躲过去,结果亚树又急转身,持匕首刀往回横扫。
这回,凯晔直接举右臂拦截。接着,他想趁机缴械亚树,制止冲突。可由于预判不当,在行动之前,反被她提前一脚勾住了后脚跟,身体猛地摔倒。
她的招式,又刚又猛,没有拖泥带水的痕迹。
一轮又一轮的攻势下来,令全程“防御”的他被打得几乎快要招架不住。
“亚树,我警告你,不要逼我动手!”
“为什么还不还手?你是胆小鬼吗?”她嘴上讥讽着,手里挥刀的动作一刻不停。
“额!”凯晔一边做防御的动作,一面发出最后警告。
他弄不清她为什么突然攻击自己,但这明摆着是谋杀!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嗬!”
她箭步奔来,立地起跳,空中连续踢出三脚。
均被凯晔以双臂作为盾牌,竭力挡下。
一落地,她身体右转并抬起左腿,双脚离开地面,使左腿瞬间扫到凯晔的脸上。
侧旋踢!
砰!
因为上一步动作没跟上,凯晔被她踢中,往左边飞了出去。
而到此,亚树却仍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再次步伐极快地冲过来。她挥着匕首,眼看就要跳下来给予致命一击。
来了!
乘机,凯晔从她的右侧方向往前一纵,擦边躲开。
可一直躲下去终不是办法!
很明显,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唰!
翻身站起,手握猩红晶石,一扣放入脉冲表的置晶孔。
“武装!”
语落,恰似狂风席卷而过的声音奏响,继之是蓝色的脉冲电流,空气里浮动出猩红色的光圈。
亚树转身看到这样一幕后,表情呆住了。
在她眼前,一道道猩红色的光圈、环绕凯晔的身体旋转,中间出现实体的战甲碎片。无数黑色的战甲碎片,依次吸附到他的身体,合体而成一副完整的元能战甲!
再往下,一道红光炸开,黑色的战甲色彩转换变成猩红主色。
橘黄色的纹理、青蓝色的线条交织覆盖全身,形成最终覆甲之后的原初形态。
“噌!”
长而外展的菱形眼眶,闪射出一轮皎亮的橘色光弧。
“你,搞什么鬼?为什么……变身了?”亚树故作淡定,可声音里夹着一丝微弱的慌乱。
眼前的猩红战士一言不发,右手微微触碰到佩戴在右侧的噬魔锏握柄。
“哼,可笑!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她定了定神,似乎因为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生出些愤怒,横刀冲向眼中的猩红战士。
哧!
一瞬间,她瞳孔放大。
全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被人按下暂停键,夜里,寂然无声。
.
夜晚降临,平原上笼罩着可怖的死寂。
月亮向地面洒下几缕苍白的银丝,在圩芬河水面漂浮着,河岸上寒烟弥漫。
黑暗的荒草地上,一道橘黄的光束射来。
老旧的发动机所产生的磕巴噪声,由远及近。
驾驶室里,开车的是一个染着一头晃眼的紫色冲天发、面庞青涩、眉线很浓的青年,他叫謊年(字淮廷)。
此时,謊年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各位听众晚上好,火诺城电台……19号,月眠山防卫军废土基……滋……向斐希河谷地区派出第二期勘测小队,大将奥拉基米尔.弗朗茨下达……滋滋……”
收音机里,男播报员的声音断断续续,形同卡车的行驶速度。
一顿一停,远不如从前。
终于一口老气没上来,抛锚了,车底冒出了滚滚黑烟。
同时,收音机也紧跟着断片。
“啊?”謊年拍了一下方向盘,惊呼道:“我的天!不是吧,这时候罢工?”
尽管不想面对,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
咔。
跳下车门。
迎面一缕寒风袭来,他裹紧外套。
观察四周,地面上无一处是光亮,耳边只有风声簌簌地掠过,然后又从其它方向迂回过来。
他打开手电筒,围着卡车转一圈,终于找到故障的原因。
在手电筒的橘色光照下,黑烟断断续续从发动机中冒出。
“这卡车与我謊淮廷相随多年,总不能挨了几个枪子就报废吧?”謊年摸着后脑勺,讷讷道:“现在发动机坏了,可我又不会修理,平常只在中转站时才开到修理厂做检查。可是现在距离最近的中转站都还有几十里,这……”
犹豫再三,他叹着气站起来,提手电筒回到了驾驶室。
透过车窗,只能望见一片生机不再的漆黑世界。
“算了,反正他们也被我甩掉了。被追了两天两夜,还不如先老老实实睡上一觉,说不定办法第二天自然就有了——哈欠。”
说完,謊年打着哈欠,裹上毯子,准备今晚就在这片死寂的荒草地上过夜。
他刚一躺下,外面紧接着传来一声强烈的撞击声,车身抖的很剧烈。
“啊!糟了,难道那帮家伙追上来了吗?”
謊年受惊爬了起来,看向窗外。
唰啦!
同一时刻,一张干瘪的脸贴上窗户,与他隔着玻璃狰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