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有人来提亲了。
来的是内阁学士许昌德,求的是赵家的嫡女赵灵宴。
这可把刘氏高兴坏了,这内阁学士那是正经的从二品官员,她赵府一介武将之女能和文臣世家喜结良缘,那是祖宗庇佑。
赵仁德亲自出府迎了许昌德夫妇。
“小姐,有人…..来提亲了”,听安气喘吁吁的跑进溪居阁,她本来是帮小姐去街上寻话本子的,哪成想刚出府就碰见了说媒的婆子,她一打听才知道来的是许家,前来求娶她家小姐,话本子也不寻了,急匆匆的跑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姐。
赵灵宴正寻思着怎么把林姨娘弄垮,这一听有人来提亲,那可不成,如今她血仇未报,还不是成婚的时候。
“听安,你慢慢说,来的是哪家的人”
她这才顺了口气,说道“来的是东街的许家,为嫡长子许倾枫求娶小姐”。
许倾枫?上一世此人是六皇子的麾下,落的个尸骨无存的境地,空有满腹诗书没有一点真才实学,不是个好相处的,况且自己此时还不能成婚。
可这内阁学士的提亲,她能如何呢,计上心头,她不能澄园那位可是能做主的。
老夫人徐秀贤跟随祖父可是得了从一品诰命夫人的职位,看来只有请祖母出面了。
“听安,你留在溪居阁,若是母亲前来寻我就说我在澄园”。
说完就去了澄园。
“还请祖母帮孙女一把,孙女如今实在不想嫁人”,老夫人听到她说的话面色凝重,如今都及笄的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宴儿,你如今到了适婚的年纪,怎么就说出这种话?”。
赵灵宴一脸决绝回道“孙女只嫁自己想嫁之人,况且相夫教子三从四德不是孙女想要的”。
荒唐,离国男尊女卑那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老夫人看着刚刚及笄的赵灵宴,从她这番话里仿佛看到了一位故人的影子。
顿时神情恍惚道“罢了,你若是不愿,祖母岂能做出让你心伤之事”。
赵灵宴这才如负释重,祖母出面,这事就算尘埃落定了。
“长卿,扶我去前厅见见这位许大人吧”,随后又转头说道“你就在这跪着!”。
前厅里刘氏正和许氏夫妇相谈甚欢。
这时她身边的婆子告诉她老夫人来了,刘氏虽有疑惑却还是开口道“我这个女儿啊,从小养在老夫人身边,此事还是得她老人家做主”。
许氏夫妇一听脸色不太好看,这是什么做派,他们身在高位求娶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护国将军的女儿,还要如此一波三折么。
赵仁德急忙打圆场说道“许兄,喝茶”,说完让人上茶。
这撕破脸皮的事许家人还是不敢做的,他赵仁德虽是因庶女得了个护国之位,可这老夫人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只好作罢回了个笑脸。
“老身见过许大人”
“老夫人客气了,许某今日前来为犬子许倾枫求娶赵家千金,望老夫人成全”。
许昌德虽是文臣,但字里行间处处透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说出的话也是简单明了,今日他前来说亲,你这个为老不尊的诰命夫人赶快应允。
老夫人也不急缓缓坐下抿了口茶说道“老身随着夫家得了个诰命,也不是个不明理的人,今日我这孙女是嫁不了了,多谢许大人一片好意,是她福薄”。
此话一出,刘氏夫妇与许氏夫妇皆是一脸不可置信,许昌德还想争辩一二,却被一旁的许夫人拉住。
“老夫人,是我们唐突了,还请担待”,这许昌德真是娶了个好夫人,说话滴水不漏,既没下了赵家的面子,也全了他许府的名声。
求娶之事最终以许氏夫妇打道回府收场。
老夫人与赵仁德夫妇说明此事是赵灵宴不想嫁入许家后就离开了。
“老爷,宴儿本就不是你我的女儿,如今得罪许家,这可如何是好?”刘氏在一旁担忧的问道。
“此事不许再提,父亲去世前的话你忘了吗?”赵仁德一脸沉重,似是想起赵玄森临死前对他说的话。
“仁德,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女儿,赵府的千金嫡女,此事万不能叫旁人知晓,明白了吗,一定要…..一定要…..”。
赵仁德痛心疾首的叫刘氏退下,刘氏走后,他打开密格,拿出一封已经泛黄的书信,信封上写着的是赵兄亲启。
他慢慢的打开书信,内容如下:
吾兄玄森,见此信如见吾,自知命不久矣,望念往日情分,恳请收留吾之孙女,今日一别,生死有命,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无忧无虑远离是非,吾兄安好,若有来世,当牛做马报还恩情–李存礼书。
看完把信放回格子里,面色沉重的坐在案前,知道她身世的赵府只有三人,如今她已及笄,只盼自己能够守住这个秘密。
这时手下的人进门禀报长居阁里的二姨娘请他到屋里相见。
接二连三的烦心事惹的赵仁德烦躁不已,这才想起来院子里还有个冷落了快一月的林湘玉,起身朝长居阁走去。
可到长居阁却不见林湘玉,屋里也不见丫鬟婆子,这时赵仁德脚底虚浮,头脑发晕,竟晕了过去。
这时听雪和林湘玉从帐子后面走出来,听雪穿的是勾栏样式的薄纱裙,缓缓走到赵仁德身前说道“谢谢姨娘成全”。
“你当真没有将事情说与别人?”林湘玉还是不太放心,她一个签了死契的丫鬟,府中定没有交心之人。
“放心吧,林姨娘,等过了今晚我抬为姨娘,此事就算烂在肚子里了”。
她说完话并没有转身,不然就会看见一脸阴笑的林湘玉,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站不稳了。
“你阴我?”她反应过来继续说道“我可是小姐院子里的人,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别想置身事外”。
“哼,我林湘玉岂能让你一个贱婢玩弄于股掌之中”,她说此事烂在肚子里就真能烂在肚子里?日后稍有不顺自己就会成为她的傀儡,既然只有她知道此事,那就除而后快,当真是个蠢的!
“进来”,进来的是一个稍微油腻的中年男人,听雪看了一眼,是那天晚上后院的那个人,她想大声呼救却无济于事。
“把这个贱人找个地方….”说完做了个摸脖子的手势,男人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麻利的把听雪拖着从后院出了赵府。
朝阳阁内
赵立融和赵灵宴四目相对。
“哥哥,宴儿今日都快吓死了”说完拍拍胸脯,表示今日提亲之事是真的吓到她了。
赵立融听说了这件事,按理说,内阁学士之子求娶她的妹妹属实是他赵家高攀,可她这个妹妹竟让祖母驳了许家的面。
于是问道“今日求娶之事,你去澄园请的祖母?”。
说起祖母,今日她可是在澄园跪了半个时辰,还是李嬷嬷说情,祖母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她这才溜出了澄园。
“我不想嫁!再说许倾枫此人我也是有所耳闻,天天摆着个文臣世家公子哥的模样,要我同他恩爱缠绵倒不如跪死在澄园”。
她的话惹的赵立融笑出声来,上前揪了揪她的脸说道“你呀,古灵精怪的,也不知什么人能镇住你”。
一听赵立融是拿她打趣,赵灵宴也不恼,嬉皮笑脸的回道“没人镇的住我就只能当老姑娘了,到时候赖着哥哥”。
兄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少爷,老爷请你到前厅,还有小姐,此事与小姐院子里的人有关”说话的是赵立融身边的护卫。
“爹爹可告诉你所谓何事?”,赵立融心存疑虑,现下更深露重的,有什么事还能和妹妹扯上关系。
护卫只是摇摇头。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很快赶到了前厅。
老夫人也在,赵氏夫妇脸色沉重,赵立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孙儿见过祖母”同老夫人拜了礼转身问赵仁德“父亲,如今这么晚叫我和妹妹前来是出了什么事?”。
赵立融这才从赵仁德口中得知溪居阁里的丫鬟听雪死了!
好端端的丫鬟死在府外,加上之前蒙面人给他的那封信,他和赵仁德对视一眼。
可谁知道杀害听雪的凶手此时就站在赵仁德的身边呢,林湘玉在一旁勾起一边的嘴角,挡她路的人都得死。
赵灵宴看了林湘玉一眼,深知听雪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奈何自己没有证据。
“宴儿,我问你,你院子里的丫鬟是怎么出府的?”赵仁德大声质问,着实惊了正在想这件事的赵灵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女儿不知,今日从澄园出来我就在哥哥的院子里,从没回过溪居阁,此事祖母,哥哥都可以作证,还请父亲明鉴”。
赵仁德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儿,深吸一口气说道“此事就此作罢,府里的人不得妄议”,说完叫赵立融随他到书房。
书房内,他拿出赵立融给他的那封信,说道“融儿,你觉得这个丫鬟的死可有蹊跷”。
赵立融开口回道“应该跟这封信没有关系,那人的手能伸这么远?”。
要么就是赵家有细作,有通风报信之人,要么就是这个婢女是因为私仇丧命。
赵仁德拿起信放在烛火上烧掉“融儿,京都城怕是要变天了”。
已是立春,杜鹃花盛开又凋谢……
溪居阁内
听安知道听雪已死之事,她与听雪早年被卖到赵府的时候,不过六七岁的年华,纵使她背叛小姐投靠了长居阁,可多年情谊听安难免伤心。
听安面色忧伤的坐在床头,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
“小听安,随我出府一趟”,赵灵宴穿了身素白的衣服手里拿了个包袱。
“小姐,我们要离家出走?”
“……”
赵灵宴走到她的身旁,语气缓和的说道“带你出府见一位故人”。
故人?听安一脸疑惑,她生的一副贱骨头,早就没有故人了,就算有也不是故人了,当年被发卖她可是值了十两银子呢。
但她还是跟上赵灵宴。
小姐带她来的是一处乱葬岗,夜里的风凉飕飕的。吹的她打了个冷颤,小声的说道“小姐,大半夜的我们来这做什么?”
难道小姐以为她和听雪是一丘之貉打算在这儿埋了自己,这个念头一出来,连带着说的话也支支吾吾。
“小姐…..你不是想让听安..”。
“到了”,随着赵灵宴的声音她看见了刻有听雪两个字的木质墓碑,她这才反应过来小姐带她见的故人是死去的听雪。
“小姐….”听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听雪要是知道最后是小姐为她立碑也会后悔吧。
“听安,我知道你与听雪自小一起长大,相依为命多年,她本心不坏,只是走错了路而已,你不必自责也不要心伤”。
她拿下包袱打开,里面放着的是听雪生前的衣物等,她摊开衣物,拿出火折子在墓前点燃。
听雪,来世不要再生在这尊卑分明的世界了,做个无忧无虑的人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
听安知道这一切都是小姐做的,离国的丫鬟死后是不能立碑的,她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小姐,听安以后真的就只有小姐了”。
一个时辰前,她托搬尸体的大哥为听雪简单的埋葬并立下墓碑。
在这无人的乱葬岗,听安的哭声中,赵灵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上辈子。
叫天天不应的冷宫,死后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她好像觉得自己同听雪一样,都是这世间想要为自己谋一条出路的人,只是碰巧自己会投胎,得到了上天的眷顾重活一世。
听雪虽死不足惜,说到底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回到赵府已是深夜,赵灵宴却发现有人跟着自己,她没有声张匆匆进府。
“暮白,最近有人尾随我,你查查是何人”停顿继续说道“林湘玉那边有动静了吗?”。
暮白已经习惯她三更半夜的找自己,木然的开口道“林湘玉那边有蹊跷,前晚有人从后院入府见过她,是个男人,不过因为天黑我没有看清长相,另外,听雪当时也在,不过林湘玉当时似乎不知道”。
“好,你先下去休息罢”,暮白离开后,她从匣子里拿出一张写满字的图纸,纸上赫然记录着这些天她所接触过的人。
赵灵宴用笔叉掉了听雪的名字,然后停在林湘玉的名字上,举棋不定。
后院男人?听雪?林湘玉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的人秘密,以至于上一世被父亲草草处以杖刑丢于乱葬岗,只是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她落笔圈住林湘玉的名字,然后收起图纸,拿出柜子里的夜行衣偷偷的出了赵府。
已是深夜,月明星稀。
戴着面罩的人跟着赵灵宴停在了来福客栈,看着她入了客栈的门,缓缓摘下面罩,看清了面容,正是五皇子的侍卫-洛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