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世上的河大概都长得差不多，更何况自己一直生活在一个水域众多的省份，河流更是常见得很。
但是这条河却有点儿特别，它宽且浅，河底都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清澈见底，水里时不时还能看见游弋的鱼和虾，赫然就是老爸老家那条河。
姜程老爸是赘婿，所以她很少来老爸的老家，几乎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来看望一下，而这条河就是她在这儿最喜欢的去处。河水清澈，且大多为浅水区，她觉得这简直就是抓鱼摸虾的绝佳去处，故每次见到这条河，她都是不玩个尽兴誓不罢休的架势。
趟过了河流，走的路越来越让姜程确定，这就是老爸老家。
跟着小孩儿走到家门口，姜程心里的想法被证实了，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老房子，她直接怔在了原地，面前这地方是老爸的老家却又不完全是。
眼前这房子位置构造跟老爸老家的那房子相差无几，但为数不多的区别就是现在这房子还只是用黄泥砖砌的，并不像后来用青砖砌起来的那么新，那么规整。
甚至连门前那个小梅树栽着的位置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比起后来那粗壮龟裂的枝干和满树的梅花，现在它还只是一棵小树苗。
她还在发愣的时候，那小孩已经跑进屋里喊人了。
“妈，姐姐吐了，我去找医生了！”
话刚说完那小孩儿又一溜烟儿跑了出去，他后面跟着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
看着唐香兰熟悉的面容，姜程一时更是不知该如何反应了，这显然不是自家老妈，而是年轻了好些岁的奶奶！
正当她傻愣着不动时，唐香兰径自朝着她走了过来，直接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屋里走，嘴里也叨叨着话。
“小锦，你怎么啦？小九说你吐了，你哪儿不舒服啊？”
小锦?这称呼，姜程听着耳生，只以为听错了。
被拉进了房子里，屋子不大，没多少东西，只角落里摆放着一些农具和杂物。
转眼间，姜程就被带到房间，一进房间，光线弱了不少，眼前整个都昏暗了下来。
视线扫过床边挂着的大红花边的镜子，姜程看见了自己这身体的模样，十二三岁的孩子模样，与那小孩儿有六成相似，与自己原来的脸有些相似，却又不一样，所以现在这身体不是自己的?！
更加破旧的房子，还没长大的树苗，多年前就没有了的老物件儿，年轻了几十岁的奶奶……这些似乎都在给姜程一个信息:她穿到了她爸小时候！
姜程这才反应过来，那小孩不是她家调皮老弟，而是幼年时期的老爸，所以“小九”是称呼自己老爸的，只是后来变成了“老九”。
那自己现在这个身体呢？自己只有四个姑姑和两个伯伯，自己现在是穿到了哪个姑姑身上呢?似乎没有哪个的名字有“锦”字。
那个年代都觉着生的越多，家里劳动力越多，就不缺干活儿的人，所以程建兵和唐香兰就先后生了九个孩子，姜程的父亲程泽便是最小的那个，他们却没考虑抚养这么多孩子长大的艰难。
在一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半路夭折的孩子不计其数，不幸的是，程泽的两个兄弟姊妹也难幸免。
姜程其实隐约听老爸提起过他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因为缺少吃的而没了，只知道姐姐是因为中毒，那个哥哥却是未提细节，涉及老爸的伤心事，姜程也不敢刨根问底。
所以现在姜程有点儿明白了，自己是吃蘑菇中毒那个姐姐，那另一个呢?现在还在吗？
一直在想事情的她将将喝完杯里的水，就听见了程泽的叫喊。
“妈，医生来了，姐姐呢？”
接着，门口就出现了程泽的身影，他整个人都气喘吁吁的，小脸跑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珠。
现在看来，眼前小孩儿奶萌可爱的小脸蛋，似乎与后来老爸正经又不失风趣的笑颜重合了。
看着缩小版的奶萌老爸，姜程表面维持着平静，心里却一阵惶恐，这声“姐姐”要是答应了，那不就差辈儿了嘛。
“程医生，真是麻烦你了，这都快要吃晚饭了，还跑过来”
看着推门走进来的唐香兰，姜程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眼前的奶奶按自己现在这身份不得叫“妈”，这便宜占的不是一点半点儿啊。
一阵纠结，姜程决定还是“入乡随俗”按原主身份叫，不然一直不唤人，迟早露出马脚。
“听小九说，你家小锦不舒服，这小九跑得满头大汗的，看着挺着急的，我提着药箱就过来了”
紧接着后面，进来了一位六十多岁的大伯，手里还提着一个药箱。
“小锦，你哪里不舒服啊？”老伯直接在床边坐了下来。
姜程此前并未见过这位老伯，看着老伯满头花白的头发，她犹豫好一阵儿，心里却是百般纠结，这年纪是叫爷还是叫伯呢。
“程爷……”
“小锦，你程伯伯来了，咋不叫人呢？哪儿不舒服，跟你程伯伯讲。”
完整的称呼还没叫出口，便被唐香兰打断了，果不其然，还是叫错了。
辈分这个东西真的是很玄妙，看着年纪称呼，大多时候都是跟预想的有差别。
“程伯伯，我在山上好像不小心吃了毒蘑菇了，但是后来肚子疼，我又给吐干净了”
姜程如实交代了，自己现在这身体所经历的情况，话音未落，唐香兰的数落声便砸了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不让人省心呢，外面那不认识的东西咋能瞎吃！”
唐香兰没训两句，便被老医生接过了话头。
“小锦啊，要是饿了，就回家找吃的。这下雨了没多久，山上地头是冒了些蘑菇，但是那不认识的，多半是有毒的，是要人命的，可不能瞎吃啊。”
“你这得亏都吐出来了，要出点事儿，你妈不得担心得着急上火啊，你这情况，现在看着还好，要是有淘米水的话，多喝点淘米水，晚上煮点儿小米粥吃。”
“有，家里淘米水有的，待会儿就去煮粥。”
站在一旁的唐香兰听此，赶忙接到。
而后，那大伯就提着箱子起身出去了，唐香兰紧随其后。
“饭点儿了还麻烦你跑一趟，来看孩子，你看诊费多少?”
“都是一个村子本家的，不用诊费了，再说，我这也没干啥，要说开了药嘛，我还收个药费，这也没开药，就不用了”
隔着房门，姜程听见了唐香兰和程医生的交谈声。
“不要诊费，那这个你总要拿着”
说着不知唐香兰将什么东西塞给了程医生，而后便是走远的脚步声，后来就听不见了，想来应该是出了大门了。
临近傍晚，房里一片昏暗，姜程靠坐在床上，跟着眼前奶娃时期的“爸爸”，俩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开口说话。
“小九，出来接一下镰刀”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男孩子的叫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