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内，看着被撕碎在角落的课本，林澄子心疼地看着。
14岁，这正是她被逼着辍学的时候。
本来她在初中成绩优异，可是周爱萍总是跟在林觉屁股后面说她对林元冷淡，不关心，有了出息也不会照顾弟弟。
林觉四十岁才有了林元这个宝贝儿子，偏心眼到家了，正好家里条件也不如从前富裕了，一听这话就不想让她上学了。
林澄子一向乖顺，可她把学习看得比命还重，不让她上学就是要她的命啊。
她抵死不从，被林觉又狠狠揍了一顿，男人之后又把她的书撕了。
站在昏暗的屋子里，她的眸子中闪过算计和果断。
没关系，家里不是没钱供她上学吗，她就想办法让林元知道为什么家里没钱。
不是因为刘红照顾那么多孩子家里花销大，也不是她亲妈给钱少，而是都给了外人呐。
***
翌日清晨，随着天光破晓，林家院子里鸡圈发出阵阵啼叫，尖锐又刺耳。
林家大院的铁锁被打开，晃悠碰在铁门的栏杆上发出撞击声，刘红一听这声音立马睁开了眼坐起身。
这是，林觉开大车回来了？
林觉疲惫地走进院子里，看着脏乱的院子，一地的鸡粪，杂草、树叶，还有小儿子林元的摇摇车也横七横八地摆着，他气得眉毛直跳，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了。
\”林澄子，你看这院子里又脏又乱。你爹我在外干活挣钱养你，你在家啥也不干？\”
男人嗓门又大又洪亮，他开了好几夜大车回家，没有热腾腾的汤饭迎上来，只有一地垃圾。
可几分钟过去了，林澄子破烂的小屋并没有传出开门声。
林觉等的不耐烦上前踹门，林澄子却捂住耳朵继续睡觉，只要她插上木栓，林觉就进不来。
刘红暗叹一声坏了，她估摸的是林觉后天回来，怎么男人还提前回来了呢，别把火撒她身上。
床铺乱糟糟的横躺着娘仨，周爱萍正睡着觉被林觉大嗓门一吓哆嗦，睁开眼起身拉了拉灯绳。
灯开了，她被刘红催促着起身穿衣。
\”快点，你叔回来了，你赶紧穿衣服起来跟我去迎迎他。\”
\”为啥我去，叔不是喊林澄子吗，为啥咱两去？\”周爱萍娇气地抱手环胸，嘟着嘴发脾气，看着睡得正香的林元不顺眼。
刘红恨铁不成钢地拧了拧她胳膊:\”你个丧良心的，你叔正烦他闺女呢，这时候你好好表现。你叔带回来的好东西不得给你一多半，你怎么没点数呢。\”
周爱萍恍然大悟地点头，笑妗妗地下床穿鞋。
男人停好车，大踏步走进堂屋，看着刘红母女俩在堂屋里收拾屋子。对着母女俩一致的殷勤，他才消了些火气。
\”叔，回来了，把外套给我吧，我给你去洗洗，让俺妈给你做下碗面吧。\”周爱萍识趣地凑上前对着林觉说道。
男人脱下脏了油污的外套甩给继女:\”辛苦小萍了，你妹呢，她在家这几天啥也没干？\”
坐在堂屋的沙发上，林觉和个大爷一样瞥了眼林澄子屋子的方向，长又锐利的眼微眯显得刻薄又吝啬。
\”哎呦，这几天澄子发烧连带着元元也感冒了，我忙里忙慌的，也顾不上管澄子了。再说澄子总躺在屋里，我一个后妈，我也不好去催她干活呀。\”
刘红掂着个腻死人的嗓音哂笑着，眼睛提溜转着，嘴里说着不敢，背地里的意思全是告状。
她蹲下身给林觉揉着背，用眼神招呼女儿去洗衣服。
周爱萍提溜一股烟儿似的就跑开了。
林觉抿了口刘红泡好的粗茶，挑了挑短小的眉毛:\”也就是说她一点活也没干？怪不得，我看猪圈里猪怎么又瘦了呢。她妈来送生活费了吗？\”
他心里窝着火气，继女隔着层肚皮他不好说什么，儿子又是宝贝疙瘩他舍不得，但大闺女可是他亲生的，一向乖巧得和木头似的，现在竟然也不听他的话了。
刘红幸灾乐祸地火上浇油:\”哎，澄子她妈来了，说钱让澄子自己拿着花。另外咱们不让澄子上学她可能生气了，我可不敢问她再要钱。\”
一听这话，林觉起身气势汹汹地摔下茶杯，走向侧屋:\”好家伙，小丫头片子拿什么钱。她不在家照顾弟弟，还想去上学，想得美！我今天非——\”
男人话语停顿，他气得眉毛间拧成狠狠的\”川\”字，边说边四处搜寻着可以教训用的工具。
他瞄准门口的短扫帚，眼神一定就拿起来恶狠狠地走向闺女。
\”非得什么，像以前一样打我吗？\”
男人的手刚碰到木门把手，林澄子猛地推开门大声呵斥。
扫帚随之弹到躲闪不及的林觉脸上，他暗黄粗糙的腮帮子瞬间被划出红红的几道印子。
\”狗丫头，你敢动手打你爹！\”林觉伸手摸了把脸，出血了。他气得眉头紧锁，瞪的眼鼓鼓的，额头青筋暴露，大手高高的抬起。
\”别打我，爸爸别打我，我乖。\”幼小的女孩捂住头承受着男人的殴打。
林澄子冷冷地看着父亲熟悉的动作，也是她长久挥之不去的阴影，过往的画面也一一闪现，她波澜不惊的眼里闪过痛恨。
她多么无辜又愚蠢，竟然白白受了这么多的打骂与侮辱，磨损了自己的人生。
在一旁立着的刘红装模作样地靠上来，她摸了摸林觉的脸蛋，假装痛心地对着淡然娇柔的少女说道:\”他可是你爸爸呀，你怎么能动手呢。澄子啊，你也太不懂事了。\”
站在院子中穿着单薄粗布衣的少女茕茕孑立，细碎的发丝落在小巧的耳后，面容馥郁但眸色沉沉，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又是熟悉的表情和姿态，刘红这么多年迷惑林觉，靠的不就是这副姿态吗？
刘红瞧着继女晦暗闪过的眸子，只觉得心里一阵忐忑，果不其然，随后林澄子嘴里蹦出了惊人话语。
\”爸，你先别动手。我不是不把钱给刘姨，但是前天我割猪草回来后看见咱家来了个男人，兜里塞的鼓鼓囊囊。他看见我就挡住嘴跑走了，但他掉了十块钱，我捡了起来。\”林澄子嗓音清润，慢条斯理。
她眸子似利箭一样射向刘红，唇角的笑更真切了:\”刘姨，那时候你可在家呀，你认识那个男人吗？他眼角有块青色的胎记，还有和元哥儿一样的卷发。\”
站在一旁摸着腮的男人瞬间眼光敏锐，刻薄的颧骨凸起，他放下扫帚抓起刘红的胳膊，恶狠狠地盯着:\”澄子说的是周一成吧！啊，你说话！\”
\”怎么会呢，林哥。你别听你闺女胡扯，那是来给咱家送干净水的大哥，你忘了我和你说过，我自己又抬不动水。\”
刘红暗黄的脸上留下密密的汗水，一滴汗珠落到她的眼皮上，她慌乱地笑着把胳膊抽出来。
这死丫头怎么知道周一成来过呢！怎么还能认住他！
真是邪了门了！
周一成是刘红前夫，也是周爱萍亲爹，甚至…也可能是林元的亲生父亲。
想起前世，林澄子澄澈的眸中闪过一阵快意，她曾意外听到了刘红和周爱萍讨论林元的事情，她还记得女人最后说了一句话—\”哎，萍儿啊，你说你弟弟，长得也忒像你爸了。\”
林觉并不相信刘红说的话，他冷笑一声又看向林澄子:\”你说，那男人是不是个瘸子？\”
刘红惊恐地看向继女，空气中静的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见。
她此刻多么希望林澄子是个哑巴，是个傻子，可懦弱的少女开口嗓音却——清朗优越。
\”爸爸，我瞧着那个男的左腿好像是格外沉重一些。\”
林澄子继续眨巴着大眼睛，望向刘红假装好奇地问道:\”刘姨，我进屋时看着他从你和我爸屋里出来，爱萍姐还递给了他一些吃食，这是咱家的亲戚吗？\”
\”好啊你总是吆喝钱不够用，原来都是给你闺女那个傻爹了。你怂恿我多要澄子她妈给的的生活费，不补贴家用，倒是便宜你之前的男人了。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林觉拿起竹扫帚，脸上带了愠色，怒不可遏地抽打在刘红身上。
贱人，贱人，她竟然还敢背着自己和之前的男人勾搭在一起，还花他累死累活的血汗钱。
他死死拽着刘红抽打，手下的力度犹如千钧重顶。刘红穿着的青色棉衣在鞭打下立刻就破了条条口子，棉花跑出来，瞬间天空飞扬着柳絮般的棉花。
女人躲闪不迭，只涕泗横流地用手挡着求饶，哭啼啼地喊道:\”林哥，别打我了，我不是故意的，周一成老是过来缠着我，我实在没办法才给了他点钱。我怕你生气没敢跟你说，你别打我了。\”
\”呜呜呜呜——\”刘红哭得摔倒在地上，皮筋掉落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跟鸡窝一样，但林觉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力度。
\”打死你，我打死你，连带着你闺女这个贱人，我一起打死算了。\”林觉看着刘红一贯矫情的模样，更加怒中火烧。
以前刘红吃准了他爱她这副勾人的模样，但现在只要他一想起女人可能对着前夫也摆出一样下流的样子，他就觉得恶心。
林觉又想起那个男人可能还进自己屋子，睡自己的床跟…
恶心至极。
他一把揪起刘红枯草般的头发，看着吓流鼻涕的女人嫌弃地吼道:\”说，你是不是给我戴绿帽子了？啊，说呀！\”
刘红头皮被扯的剧痛，头皮好像要和头皮剥离开来，她连忙跪地求饶:\”我真的没干你说的这些事啊，林哥你松手吧，我好疼啊，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周爱萍听到屋外的哭喊声，放下手中的搓衣板仔细听着，耳朵一动一动的。
不对劲啊，她一开始听到声音以为挨打的是林澄子，正忍不住要笑呢。
但仔细听，怎么，这哭声是自己老妈的声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