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爱萍把手上的肥皂沫往袖口擦了擦就冲了出去，她看着五大三粗的继父打得亲妈跟落水狗似的，她立马尖叫起来。
\”停下，停下，你凭什么打我妈！她给你生儿子，又给你看家，你是疯了吗！\”周爱萍边喊边跑上前去拉架，瘦弱的身躯挡在刘红的身前。
她眼神瞄准在一旁悠闲自若的林澄子，恨恨地指向她质问林觉:\”你怎么不打她，她在家什么活也不干。\”
刘红眼见着林觉停下动作冷冷地盯着女儿看，她连忙扯了扯周爱萍的衣袖。
嘶——真疼啊。
纵然胸口剧烈的疼痛，刘红也赶紧起身对着女儿说:\”好了，我做错事了，你林叔才训我呢。你一个小孩子家家，别管大人的事，回屋去。\”
周爱萍甩开刘红的推搡，她气得单眼皮都哭肿了，略厚的嘴唇撅撅着，直勾勾地怒视林觉。
看完了好戏，林澄子走上前去凑近周爱萍跟前，圆圆的杏眼里闪过狡黠与恶意。
\”姐你别急啊，我爸还没找你算账呢。给咱弟买的苹果，前几天你怎么给了一个男人呢？这笔账怎么算呀，是算在我爸日夜开大车累死累活的账上，还是算我妈给我的生活费上？\”
\”你…你在说什么？\”周爱萍神情慌张地看向母亲，她不明白为什么林澄子知道。
可刘红不回话。
她只是垂着头，脸颊有着明显的红印，发丝垂下来遮住眼神，看起来木讷失神。
毫无意外，林澄子说的是真的。
林觉眸色阴戾，他扔下扫帚，看向继女的目光就像蝼蚁一样:\”她说的有问题吗？还是你和你妈不敢承认！你和你妈真是一样的玩意。\”
一样虚伪，一样不知好歹。
\”我供你上学，你还跟你爸勾搭，这不是他成天酗酒打人，不管你们母女的时候了。那时候你和你妈求我，现在又后悔了？\”
林觉讽刺地看向刘红，阴阳怪气道:\”你养的可不愧是周一成的好闺女，\”能屈能伸\”啊！\”
\”行了，别说孩子了，怪我，有事冲我来。\”刘红尖叫，憎恨地瞅了眼林澄子和林觉，拉着周爱萍回到屋中。
她羞愧无比，这是她头一次被打。
大院的栏杆缝里出现了一些形形色色看热闹的脸，肯定都瞧见她被打的模样了。
九零年代的村庄就是如此，又热闹又多事，村里一有点火星子，转头隔壁村都知道了。
院子里只剩下林澄子父女两人楞在原地，林觉目色沉沉，呼吸粗重。
林澄子快意地看完热闹打算回屋躺着歇歇。
这才只是个开始呢。
少女刚转头欲离开，林觉犀利地在女儿镇定的面上反复逡巡:\”你妈的钱，你现在拿在手里吗？\”
\”爸，前几天我发烧了，我妈带的生活费应该是被刘姨放在堂屋的钱柜里了。\”林澄子贴心地带林觉去堂屋看。
饶过压着报纸的木头茶几，她从宽大破旧的木柜里掏出一个铁盒子，里面却空空如也。
林澄子怔了会，纯美的面容上是隐匿不了的慌张。
\”怎么会呢，钱不是放在这里面了吗？\”
林澄子喃喃自语，更是把头伸进木柜里仔细观察，头发被木头块蹭乱了，可铁盒里的钱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不见了。
林觉听着女儿声音里的惶急，瞧着她煞白的小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走吧，我知道了，不是你拿的。\”
他还不蠢，女儿蠢笨呆滞，怎么有胆子私自藏钱。是他迟钝，娶了个二婚的老婆，还以为能帮忙存住钱。
结果不仅骗他，钱也一分不剩。
钱漏了一袋子，他还乐呵呵地在外头没命的干活。
腮帮子气得鼓起，林觉心疼得只觉得心脏绞着，他松了松筋骨走进正屋，关上门。
不久，屋里响起了物品掉落在地上的沉重响声，幼儿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声与求饶声。
久久没有平静。
林澄子躺在屋里的床上，生着滚烫的炉子，听着外头的杂音，唇角漾起柔和舒适的笑意。
她还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她傻傻地把她妈苏穗的钱上交给继母，可林觉回家，刘红却装出不知情的样子，口口声声说没收到钱。
可怜她百口莫辩，被林觉殴打了一顿还要求罚跪，天黑才能回屋躺着休息。
直至夜幕降临，星点子发出微弱朦胧的光晕，树影颤动，林澄子才休息够了出门去堂屋后的厨房找吃食。
\”嘶—好痛\”
林澄子刚在厨房炉灶里放进一些干玉米棒子，煮上鲜面条和鸡蛋，就听见了周爱萍的声音。
周爱萍站在厨房门口，捂住被打青打肿的腮，冷冷地瞧着火焰照耀下白嫩妍丽的少女，嫉妒地开口:\”你今天别得意，等你爸走了，看我和我妈怎么收拾你。\”
把切段的葱花放进锅里后，林澄子笑得人畜无害，甜美无邪:\”姐，我劝你少说几句，省的挨砸。\”
说完，她用力地把周爱萍一把退出去，砰—关上厨房的门。
聒噪。
\”想吃让你妈给你做呀，不过，你妈怕是现在也起不来床吧。\”
听到厨房里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闻着厨房里飘来了鸡蛋面的香味，周爱萍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
\”谁稀罕你做的饭呀！蠢货。\”
她连忙跑去正屋找刘红，可刘红却躺在床上虚弱地让她回自己的屋去。
\”疼死我了，我得躺会。你光想着吃，你让林澄子那个小畜生给你做点不就好了嘛！不，她这几天和中邪了一样，你还是自己去随便做点吃吧。\”
刘红搂着林元躺在床上，小儿子哭哭啼啼地刚睡过去，刚刚林觉进屋狠狠砸了她一顿，把他吓得不轻。
林澄子端出两碗热腾腾的鸡蛋面，递给坐在堂屋沙发上的林觉:\”爸，你快吃吧，今天忙了一天辛苦了。\”
辛苦你打人了，快吃饱再继续啊。
瞧着女儿突然懂事点了，林觉脸色微霁，他拍了拍旁边沙发:\”行啊，你也坐下吃吧。\”
林觉身旁的沙发一塌，林澄子看着林觉端起碗来囫囵吃饭，她试探地开口:\”爸，不是我说刘姨不好，只是你辛辛苦苦赚钱来不就是为了弟弟和咱们以后能过好日子呀。可她却老是给外头的人花，那咱家这样一辈子也富裕不起来。\”
林觉咽下一口面，擦了擦嘴:\”那你想怎么样，把钱交到谁手上？\”
看出他的探究之意，少女摇了摇头:\”爸，我的意思是你把全部的钱自己藏好，这样谁也找不到，还不怕丢，多好呀。\”
\”行了，你不用管了，我自己有分寸，下次你妈送钱来你自己收好，等我回家后再给我。\”
林觉吃完面起身回屋，林澄子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了。
林家总共有三间正屋，一间堂屋，一间侧屋，一口厨房，还有个大院子。正屋三间，一间是刘红和林觉住，一间是周爱萍自己住，还有间是留着给林元以后住的。
侧屋是林澄子现在住的屋子，堂屋是客厅，院子里圈了鸡窝和猪窝，种了几棵树。
据她推测，林觉肯定不会把剩余的钱藏在显眼的正屋和客厅里，也不会放在它的屋子里，猪圈和鸡圈更不可能了。
也就是说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厨房和院子里。
不过最近多阴雨天，林觉也不愿意冒着湿雨的风险，所以一定会放在有遮蔽的厨房中。
是夜，林澄子知道明天林觉就要动身启程开夜车了，他今晚一定提前藏好钱。
因此，她苦苦挨着困意等待。
嗦——微弱的开门声响起，林澄子的眼睛瞬间睁大明亮，他来了。
把耳朵根紧紧贴在墙壁上，林澄子听着隔壁厨房的声音，她不断顺着声音踮起脚尖看向屋顶，然后…缓缓露出笑容。
原来，他把钱吊起放到了厨房的横梁上，这样正常人从下往上根本看不到，也根本不会想到横梁上有东西。
难得他琢磨了这么多天，吃饭都在思索，想了这么一个好地方。
林澄子忍不住噗嗤一笑，不过，这钱很快就是她的了。
周爱萍的上学梦，也要泡汤了。
不过，这钱本来就是她的呀。她不过是，自己拿回属于她的东西罢了。
***
日子过了这么几天，林觉在家除了林元，看谁都气不打一处来。
他知道周一成拿了钱肯定又去吃喝玩乐去了，肯定要不回来。
因此，刘红时常做着家务活时就被林觉突然揍一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连带着周爱萍去劝架，林觉一起揍。
一回生，二回熟，林觉也对周爱萍没了爱屋及乌的温柔，指使她干活也是颐指气使的姿态。
\”妈，他啥时候滚蛋啊！\”周爱萍洗着碗，瞧着坐在客厅像大爷一样看电视的林觉，眼里闪过恨意。
连叔叔都不喊了，周爱萍恨不得林觉立刻死，这样林家的东西就是她和妈妈的了。
刘红擦干净碗，红肿的眼睛无神又害怕地看了眼坐在客厅的丈夫，低声说:\”快了，一到十五，城里估计就来进货了，他就得出车，你别急。\”
\”咱不能去找爸爸吗，再说，弟弟也不能一直认林觉当爸呀。\”
周爱萍不服气地开口，声音一大吓得刘红捂住她的嘴:\”闭嘴吧，你弟弟在林家一天就是林觉的娃。你爸整天赌博，家里天天催债的日子你忘了吗！我不去找你爸，要找，你自己去找。\”
\”还有，你弟弟至少现在一定是林家的种，你把你知道的烂进肚子里，谁也不准提。\”
刘红警告过后，拿起拖地就外出拖地了，留周爱萍在厨房苦着脸跺脚。
吃完瓜子，林觉拍了拍屁股准备收拾好包袱上车进货去。
这一去，又是六七天，他警告地看向刘红:\”别让周一成再进我家门，不然你和你闺女就可以滚蛋了。\”
这话说的丝毫不留情面，但刘红只能隐忍地拖着地点头:\”好的，林哥，我知道了。你外出注意安全。\”
\”还有，你闺女这学期的学费我不会给她交，既然她跟她爸亲，让你前头那位给你闺女交吧。\”
说完林觉提着包袱走出家门，他把这段时间赚的钱藏在房梁上，他就不信还能被贱人找到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