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昉故作懵懂，一脸懵懵地看着银环道。
“来我家？来我家做什么？来我家就不出嫁了吗？哦？三姨是想从我们家出嫁吗？这合适吗？三姨姓吴啊？我们家姓程，这样成吗？京城我祖父祖母愿意吗？哦，不对不对，三姨是要嫁给我五叔吗？可是我五叔整天都见不到影，我上回见五叔还是一年前。听说祖父来信给爹爹，说要是见到五叔，就把五叔绑回京城的。三姨这么漂亮，不要嫁给五叔。五叔常年不着家的。”
银环还要说，吴莲莲瞪了银环一眼，银环赶紧闭嘴了。
吴莲莲笑眯眯拿了一个栗子糕，放到程昉手中。
“福妞不喜欢三姨吗？”
“喜欢。”
“那三姨以后和福妞住在一起成不成？”
“好哇好哇。福妞去外婆家了，就跟着三姨住。”
“不是去外婆家，是在这里，在福妞的家。”
吴莲莲的眼睛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希翼，一双眼睛盯着程昉。程昉嘻嘻笑笑，把栗子糕放回原处，两只手拍了拍，拍掉了手上的栗子糕末。这个随意的动作，吴莲莲和银环谁也没有注意到。
“我家？三姨是说要住在福妞的福园吗？好哇，娘这段时间病着，都没有人陪福妞。三姨来了正好，就能陪着福妞玩了。可是三姨住哪呢？东厢是秦桑姐姐和青桔青杏住的，西厢堆放着一些杂物，还住着高婆子，三姨来了，就只能睡福妞的软塌了，三姨，委屈你了。等三姨出嫁时，福妞让娘好好给三姨备一份嫁妆，好好感谢三姨。”
吴莲莲差点背过气去，她想的和程昉说的，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可是，可是这时候她能怎么说？总不能明明白白说出她的心思吧？娘一直说让她先稳住福妞，可是这个福妞，一点也不开窍，怎么办？
银环着急，正要说话，就见秦桑进了院子。
“小姐，三爷和夫人说了会儿话，被程管家叫走了。”
“哦，那我娘是不是又睡了？哎！爹爹真是的，我出来的时候好不容易把娘哄睡了，爹爹又去捣乱，现在娘肯定又睡不着了。爹爹坏。福妞不喜欢爹爹了。”
程昉噘着嘴站起来，作势要去康园，小脸气鼓鼓的。秦桑拉着程昉的手。
“没有，木棉姐姐说，夫人只是浅眠一小会儿，三爷刚进屋夫人就醒了。三爷和夫人说了会儿话，还看着夫人喝了奶子。三爷已经走了一会儿，夫人这会儿已经睡了。”
“哦，那就好，娘睡眠一直不好，那我就不去打搅娘了。”
程昉停住脚步，折回来，看着吴莲莲。
“三姨，今个儿真不巧了，我娘最近眠浅，三姨是最心疼我娘的是不是？三姨也希望我娘好好睡觉，早点把身子养好了，对不对？”
吴莲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此时此刻还能说什么？她本来是想去康园，一直待在康园，只有在康园才能见到程如圭。可是今天，今天……程昉怎么会这么难缠？她可以甩开程昉自己去康园的，但是，但是程昉今天好奇怪啊。
现在程昉都说成这样了，她要是再坚持去看望吴夫人，那就是不希望吴夫人她的姐姐快点好起来了。这顶大帽子她可担不起。
“三姨好走，福妞刚才差点滑倒，崴了脚，就不送三姨了。三姨对福妞最好，一定不会怪福妞的。秦桑姐姐，你送三姨出门吧。三姨，明日我去外婆家好好陪陪三姨，三姨那么喜欢福妞，福妞也想和三姨亲香呢。福妞去了外祖母家，三姨就不用来回跑了，大热天，怪累的。”
吴莲莲就这么被程昉送出了程家，秦桑送走吴莲莲，满脑子官司。自从小姐和谷雨偷偷爬上假山摔下来后，她总觉得小姐有点奇怪。小姐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有那眼神就像一个成年人。小姐安安静静的，不是盯着某一处发呆，就是捏着笔写字，不过那字不像样。
可是小姐只要到了康园，或者说小姐只要不是独自一个人，就很懂事，很贴心，很可爱。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却也说不上来。反正小姐和以前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就拿今天说，小姐和吴三姑娘说的那些话，她怎么不记得？上次去吴家，她也在啊，她怎么没有听说吴三姑娘要说亲了？
秦桑存着心里的疑惑，回到福园。
“你们这是做什么？”
入眼，秦桑看到两个小丫鬟青桔青杏把屋里的书都搬出来，放在廊下的凳子上，一本一本摊开了。
“小姐说把书晒晒，不然发霉了。”
秦桑抿嘴笑笑进了屋，只见程昉有模有样跪坐在椅子上握着笔写字。程昉还不到六岁，个子刚刚比桌子高，要想写字，只能跪在椅子上。
秦桑拿过织锦软垫。
“小姐仔细腿疼，来，把这个垫上。”
程昉听话地搂着秦桑的脖子，让秦桑把软垫放到椅子上，自己再跪上去，如此一来，膝盖就不那么疼。
程昉刚刚跪好，手里的笔不经意间扫过秦桑的脸颊，一道黑黑的笔迹呈现在秦桑白皙的脸上。程昉本想提醒秦桑，可是转而一想，笔顺手又画了一道，画完之后，程昉强忍着不笑，板着脸对秦桑说。
“姐姐去看看青桔青杏，看着她们俩，别把那些书弄坏了，那可都是爹爹送给福妞的。”
秦桑应了一声，看程昉这边没什么事，才放心地出去了。
秦桑出去走到廊下，和青桔青杏一起晒书，突然青杏用胳膊肘戳戳青桔，两个小丫鬟看着秦桑，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爆发出清脆的笑声。
“笑什么笑？你们两个，整天就知道玩，再不好好看着，仔细段妈妈打你们手心。”
“姐姐，姐姐的脸，哈哈哈——”
随着青桔青杏的笑声，程昉忍俊不禁，在屋里也笑出声来。这屋里屋外的笑声把秦桑笑的有点懵。她看看青桔青杏，又回头看看屋里。
“姐姐，你的脸，哈哈哈，咱们家是不是没有纸了……”
秦桑猛然间想起什么，提着裙子回到屋里，却见程昉一边写字一边咯咯咯地笑。秦桑走到铜镜前，就看到铜镜里自己的左脸上有两道黑黑的笔道。
“小姐，你——”
秦桑气鼓鼓去净面，程昉咯咯咯笑得很开心。这是这一个月来，她笑的最开心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