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栎将自己在警局陈述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他不再担心别人把他当成神经病了。
“你是说，已经有入侵者逃到了易洲境内？”一旁收起枪的南宫难掩吃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苏栎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只说了这些。”
一直若有所思的张组长却开口道，“应该是一周前的事。”
听他这么说，南宫有些错愕，“你知道？”
张组长拿出手机，轻点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他们。
上面是一条几天前轰动了全国的新闻。
“一周前，建平中学发生了一起‘野兽袭击’案件，受害者在操场夜跑时遇害，被发现时尸体被吃掉了一部分，法医鉴定是啃咬致死，警方最终将这次事件定性为野兽袭击。”
“野兽？南城不是山林地带，哪来的野兽？”
“所以我们第一时间封锁了信息，调查取证。”张组长微微笑道，“上面早就意识到神塔内部出了问题。之前伊甸防线被破，传话人迟了三天才报告这件事，导致我们极为被动。将人类的生存前线全权交在神塔的手上并不明智，我是一开始就反对这个情况的人。”
他顿了顿，“但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逃入易洲的入侵者，避免更多的伤亡。”
他说着，用一种莫测难辨的眼神看向苏栎。
苏栎被他看得毛毛的，不由说道，“话我带到了，应该没我的事了吧？我能走了么？”
“别急。”张组长却冲陈乐和南宫说，“你们两个先回去，继续寻找N15的下落。”
南宫一听，张嘴想说些什么，一旁的陈乐却拉住了他，冲他极不可微地摇了摇头，然后带他退出了房间。
一出去，南宫就忍不住问道，“你拉我干什么？现在整个神塔基地都是调查组的人，N15的下落他们不比我们清楚？”
陈乐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监控，便迈步往外走。
看懂了他的暗示，南宫按捺着疑虑，跟着他走出了网吧。
一辆银白色的轿车停在马路对面的车位上，陈乐径直开了锁，拉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
等到南宫也上了车，他才吐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你没发现么？那位张组长并不信任我们。”
听到这话，南宫皱起了眉，“你是说，他故意支开我们？但没道理啊，除非……”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由瞪大了眼，“他们认为是我们炸了基地？！”
陈乐不置可否，沉声道，“安博士说过，神塔研究的雷德项目让很多国家都感到不安，包括易洲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这次的爆炸绝不简单。”
南宫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沉默了片刻，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找到幕后凶手，然后……报仇。”
陈乐攥紧双手，双眼中闪过一道恨意，隐约还有水光泛滥。
见状，南宫心情复杂，轻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
陈乐和南宫离开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张组长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手边的资料，突然问道，“你姑妈对你怎么样？”
苏栎一愣，却见他自顾自地说，“看起来不怎么样啊，明明是亲侄子，家里经济条件也不错，却让你住杂物间，穿的用的都是你表弟剩下来的，你心里一定很不平衡吧。”
苏栎沉下了脸，一句“关你屁事”差点脱口而出，对方却又接着说道，“你的高考志愿填的都是外地的大学，原本是想摆脱这个家吧？你的学习成绩很不错，理科尤其拔尖，不像你姑父在外宣扬的那么废物，分数线也够去昭北大学了……但你最终却放弃顶级学府，去了南城大学，为什么？你姑妈他们不放心你远行？还是不想让你出人头地？”
苏栎的脸色有点难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的确。
他曾经认真读书，刻苦学习，只为离开南城，摆脱寄人篱下的生活。但得知他的高考分数后，姑妈居然悄悄瞒着他，将他的志愿从昭北大学改成了南城大学。
一个是易洲的顶级学府，一个却是吊车尾的三本大学，这一举动几乎毁掉了他对美好前程的所有期望。为此他大闹过，但木已成舟，他又不得不接受命运对他的第二次残忍。
所以大学的这一年，他每天打游戏混日子，带着一股子自暴自弃的麻木。反正人生就这样了，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呢？
张组长却微微笑道，“只要你加入合作小组，我能帮你摆脱这个困境。”
“合作小组？”
张组长双手交错，胖乎乎的手指点着桌面，神色有些苦恼，“就像我说的，虽然神塔的存在不是好事，但剿灭入侵者的危机迫在眉睫，我需要重建神塔小组。”
听着像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苏栎却很清醒，皱着眉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活了下来。”张组长拿起桌上的维度眼镜，语气严肃地说，“这是高维工程的产物，通过信号矩阵将大脑神经元与某个特定的空间维度调节到一起，使人的意识可以进出交叠点，简单来说，就是让灵魂实现跨空间穿梭。”
“但这个过程非常痛苦，类似于……一股能量在你的大脑中产生了连环核爆，我相信你也感受过。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无法承受这种能量，七窍流血而死，但你活了下来。”
他描述得云淡风轻，苏栎却听得一愣一愣的。
大脑中的连环核爆？
妈呀，他还以为昏过去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剧痛是错觉呢，敢情他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了？
苏栎默默地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神情却非常淡然，“也没那么痛苦吧。”
“这只能证明，你很特别。”张组长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和蔼的微笑，“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苏栎想了想，问道，“如果加入你们的话，有地方住吗？”
“当然。”张组长点头笑道，“包吃包住。”
一听这话，苏栎当即说道，“行，我加入。”
什么狗屁阴谋、风险，只要这世上有一间属于他的房间，一片真正属于他的角落，就够了。
对于他的爽快答应，张组长也丝毫不觉得意外，他笑着点点头，然后拿起笔，在自己的名片的背后写了几个字，便递了过去，“明早十点，去这个地方报到。”
苏栎接过名片后，却犹豫了下，问道，“不能现在就去吗？”
虽然从进门开始，他始终表现着沉稳成熟的一面，此刻却难免外露了几分真实情绪，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在那个“家”里多待。
“我们需要做一些流程上的准备工作。”张组长微笑着说，“你现在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会是崭新的一天。”
苏栎问完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急迫了，便拿着名片离开了。
高挑女子还了他手机，将他送出门，又目送他消失在走廊尽头后，这才关上了门。
“头儿，这苏栎有什么特别的么？”
一旁，冷眼观察了半天的龙立其终于开口问道。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心腹，张组长敛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到桌上，问他们，“眼熟么？”
这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边角有烧过的痕迹，但不难看清照片里的人——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牵着一堆气球，正对镜头比“耶”。
“这眉眼……”高挑女子迟疑了一下，惊讶道，“长得和那个苏栎很像？”
张组长努了努嘴，示意她，“看看背面。”
她翻过照片，只见背面赫然有一行褪了色的钢笔字——
【2032.01.01 带吾儿苏栎去青川公园玩】
“真是苏栎？”
看到这行字，龙立其大吃一惊，“您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今天早些时候，搜查队在基地爆炸点附近发现了这张照片。”张组长顿了顿，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核心数据库是爆炸中心，这张照片却近乎完好，你们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龙立其沉吟道，“难道是有人故意遗落了照片？……可为什么是苏栎？我们仔细调查过他的背景，他的父母五年前因为过失杀人和债务纠纷的原因潜逃去了国外，之后苏家破产，他就被苏暖元一家带到了南城。苏栎这几年的经历都有迹可循，在校是尖子生，但因为家庭原因几乎不社交，课余时间都是在图书馆度过的。而苏暖元一家是做小本买卖的，虽说待这个侄子很不好，但跟神塔完全搭不上边啊。”
“搭不搭得上边，看的不是表象。”张组长冲他道，“小龙，这几天不用跟着我了，去昭北深入调查一下。”
顿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维度眼镜上，“带上它，顺便找找N15的蛛丝马迹。”
“您还是怀疑，苏栎和N15有关？”
“N15消失得太蹊跷了，他一消失，我们之前掌握的线索都断了，你尽快调查清楚。”张组长思忖了片刻，转向高挑女子，“悠悠，以防万一，你明早去接苏栎一趟。”
屠悠悠却有些迟疑，“头儿，既然这个苏栎身份可疑，为什么还要召他进我们组？”
“这个嘛……”
张组长看向照片上的男孩，片刻，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
“越是可疑的人，才越是要放在身边才踏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