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一天下来,林章的心中这才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
但是又想不起来,他能感觉到这一定是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东西。
想了半天,也毫无头绪,他也只好作罢了。
因为每当他想要去回忆关于自己的某些事情的时候,脑子就会剧烈地疼痛,识海中也会出现极度不稳定的情况。
林章干脆不再去多想了,反正识海中每时每刻都在涌现出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阵法技能,从醒来到此时,识海中已经涌现了数十种阵法技能了。
而且还在继续,想着这个情况也算是好事,林章也欣慰了一些,反正,他能够预感到这些阵法日后能助他一臂之力。
身世之谜,让林章困惑,却也让他无所顾虑,眼前的事,才是他林章最需要重视的。
皎洁的月光照亮着众人的脸庞,惊恐,未知,不解,焦虑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前途茫茫,未来去向何方,此刻,谁也不知道。
随着夜深了,女人们和孩童们的哭泣渐渐停息了下来,孩童们也都沉沉睡去,山顶上,除了风掠过树枝碰撞出来声音外,夹杂着一些虫鸟的叫声,没有了其他的声音了。
直到下半夜,晕睡过去的李济这才悠悠醒来,见林章就坐在他的身旁,左右环视见大家也都睡着了,担心惊扰到所有人,所以,李济只是轻轻抬手碰了碰林章,告知他自己醒了。
“李兄,感觉好点没有?”林章回头轻声问着李济,也不敢大声说话。
“林兄,扶我起来,我感觉好多了。”一口乌血还卡在喉间,李济说话有些嘶哑。
“好,来。”说罢,林章起身弯腰,将李济的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轻轻使劲,把李济扶离了地面站立起来。
“呕……”站直了身子之后李济,随即一阵恶心,弯腰将喉咙中的乌血尽数吐了出来。
其实人和一些动物一样,重伤之后,沾些地气,加上昏迷的时间过程中,身体也在自我修复,这一口乌血吐出之后,李济也感觉身体舒服很多了。
只是,这接触地面时间长了,也难免会受些凉气的影响。
毕竟,这还是春寒未尽之时,更远处的山尖上甚至都还有一些积雪。
沾了地气,但是也同时沾染了寒气的李济,一时有些虚弱,浑身也疼痛不已。
外伤看起来不严重,可是这爆炸之物的威力,难免令他受了些内伤,好在李济本也不是一个纨绔的贵族公子,稍微活动一下之后,也有了些好转。
还有少许迷糊的李济,在这黑夜之中一时完全找不到方向,左右环顾着。
林章见他的模样,知道他是想找城池的方向。
为了避风,林章把李济和环儿都安置在三面都有大石的地方,前方是与城池相反的方向,所以,李济此刻当然是看不到城池的情况了。
虽然林章有点不忍心让李济看到他们之前看到的一幕,却也无法完全当作没有发生过,他先是让李济活动了一下,见他腿脚灵光一些了,这才给他引路转到了几块大石后方的山顶坪地上。
才刚转到大石后面,李济便已经被远方的情景惊呆了。
若说之前让林章他们已经于心不忍,此刻,则已经更是变本加厉了。
已经明显可以见到,整个城池已经全部淹没在火海之中了。
烈焰的势头,较之前更凶猛了数倍。
这一把大火烧下去,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猜到,入侵的匪军完全没有要占领城池的计划,他们的计划也许就是将这座城池完全焚毁,化为白地……
忽然,林章发现,一支长达十数里的亮线,正向着城池的另一个方向移动着。
看来是匪军已经劫掠完毕,举着火把正在整军离开的路上了。
而在这寂静的深夜时分,侧耳倾听时,似乎都能听到城中百姓们的呼喊和哭叫声。
李济和林章都不约而同的攥紧了拳头,充满血丝的双眼中,喷射着与这城池中的大火相比更为浓烈的复仇火焰。
“林兄……我想求你……”
李济的话还没有说完,林章便已经清楚他的意思了。
“李兄不必多言了,李家的仇恨,便是我林章的仇恨,我无法向活着的两位长者报答救命之恩,那么就让我为他们复仇吧!”
林章的话,正是李济想求助于他的意思。
“林兄,多谢!”李济没有说那些没用的套话了。
因为他们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些客套话来安慰彼此了。
“李兄,为今之计,是先要将家人们安置好,你我才能放手一搏。”
“我家祖上从凉州迁出,原籍也还有些产业,多年来虽未使用,但是也差人在当地有所打理,他们回去,总算是还有个安身之地。”
李济成年之后,父亲便有意将原籍的产业交给他负责联络打理的事务,所以,在林章说起之后,也立即想到了此事。
“凉州?远吗?”林章目前并不清楚大唐的国土地理。
他问起的问题,其实是两个问题,一来的确是不清楚位置所在,二来,若是距离不远,说不定可以利用通遁阵法直接将所有人传送过去,也省去了路上的危险。
“远,很远,轻车快马,也需数月才能抵达。”李济说到这里时,又有了些发愁。
如今这乱世,这一大家子老少妇孺的,要想平安抵达凉州老家,恐绝非易事。
沿途也必定刀兵四起,狼烟滚滚,慢说乱世的军乱,匪乱,就连逃难的人们当中,也多有饥穷导致的善良百姓变为凶恶之人。
而一旦劫掠的快感和收获过了满足的临界点,这些人,就会永远变成凶残的盗匪,再也回不去了。
无论是匪,还是军,最后都抵不过这些善良百姓黑化后的凶狠,他们没有章法,没有律令,完全依靠生存的本能和泯灭人性的残忍。
就连一些匪军和官军,有时候遇见这种饥民难民组成的队伍也要躲避三舍,不敢招惹。
因为这些人,几乎都是吃过人的。
“林兄,这伙匪军似乎已经全数离开了,我们俩得回去一趟。”李济看到匪军队伍最后一波打着火把已经离开了,顿时心里有了些主意了。
“好,我去跟环儿说一声。”林章说罢就回头去找环儿去了。
轻轻晃醒环儿交代一声之后,林章回到李济身旁,捡了些树枝,开始布置通遁阵法。
这次只是他二人使用通遁阵法,所以,要求很低,也无需复杂布置,毕竟刚才数十人离开时,林章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布置,也是简单布置而已。
只见林章将几根树枝在地面拼接起来又念起了李济听不懂的言语,阵法中逐渐呈现出李府内院的景象,熊熊大火依然还在燃烧,林章调整了一下,将位置挪到了没有火焰的庭院池塘旁。
“林兄这念的是什么言语?”李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这是开启阵法的咒语。”林章看着阵中景象,回答了李济。
“那林兄既然能回忆起这些咒语,说不定也能慢慢想起自己的身世来了?”
听完李济的话,林章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不置可否,因为他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想起自己的身世来,只知道,这些阵法和咒语就存在于他的识海之中,他随时可以取用,但是对于回忆他的身世,却没有任何的帮助。
阵法设定完毕,林章率先跳了进去,李济也没有犹豫,也跟着跳入了阵中。
虽说是跳入,在落地的时候,李济却明显感到自己很轻盈的就站立在了院中。
望着依然还在焚烧的家,李济没有时间去悲叹,挥了挥手,示意林章跟自己走。
出了内府庭院,两人一路狂奔,只是片刻,就来到军政禁地的门前。
此地早已经尸横遍地,仅是门前,就躺着数百具尸体,其中既有李济认识的一些将士,更多的是匪军的尸体。
看来,在匪军破城之时,这里经历了一场殊死战斗。
进了军政禁地的大门后,映入眼帘的是更多的死尸。
看着这一幕,李济心里更是愤恨到了极点。
这些死去的将士里,有不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伯,也有在战场上同甘共苦,生死相依的同袍。
如今,他们都静静的躺在这里,李济的悲愤,更甚了。
“那里有声音……”林章此时已经开启神观阵法,扫巡着现场,发现不远处有些呻吟之声,赶紧召唤李济一起前去查看。
二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林章所指的地方。
翻开压在上面的两具匪军的尸体后,果然,下面还有个人,正在急促的喘息着,腹部插着两把短刀,眼见就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张叔,张叔,是我,李济,李济啊……”
李济认出了这个人来,正是父亲手下的武将张全。
张全也是早年教习过李济战术的老师之一,李济平日里对张全也十分的尊敬。
现下,见张全已是弥留之际,李济心中悲痛万分。
“郎君啊,你还活着,这就好了,咳……”话音未落,腹中的鲜血涌上了张全的喉间,溢出了口中。
“张叔,究竟是何人,要置我李家于死地啊?”李济愤怒的问道。
其实,这也许只是李济发泄心中愤恨的一句话而已,也未必是真的是在向张全发问。
“我见到……见到……见到其中一人,是朱全忠的副将,此人与我是同乡,所以……所以我认识……郎君,好好活着,活着……”
说完,一口气没接上来,张全浑身颤抖了一阵后,就此死去了。
“朱全忠?朱全忠,我与你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李济用尽全身的气力,满怀悲愤的咆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