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着佣人衣服跟旁边的人打了个招呼，匆匆忙忙的跑出来。
杜之阿看见了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孔，蹭的一下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她眼中凝聚泪水，跑到后门边看着杜瑾芳快步来到自己面前。
“袅袅，你的腿怎么了？”
保安在杜之阿之后出来给他们娘俩开门，期间时不时的瞅了一眼杜之阿，心里泛着嘀咕，感觉她们像是几十年没有见面了。
嘎吱一声铁门开了，杜之阿没等杜瑾芳出来，就跑进去一把抱住了她。
这时的杜之阿还只有十四岁，身量只到杜瑾芳的脖子，抱着她时正好把头埋在怀里，低声啜泣。
杜瑾芳不明所以，平常的杜之阿因为到了叛逆期，每次见到她都没几句话，可今天却一反常态，无比亲昵。
她感觉自己衣襟处浸湿了些许，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在电话里保安告诉自己杜之阿的腿似乎受伤了，难道是在班里被人欺负的？
“怎么还哭了，是有人在班里欺负你了吗？”杜瑾芳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袅袅是杜之阿的小名，她的大名和小名都是杜瑾芳为她取的。杜瑾芳这一辈子都没上过学，只认得几个字，还是自己看着家中弟弟的作业本学的。
女起诗经，男起楚辞。当年杜之阿出生时，杜瑾芳特地借来诗经，从里面找了这个名字。
杜之阿寄托了她全部的希望。
“……没有。”她抽噎了一下，从杜瑾芳怀里站起身，“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那你哭什么，吓我一跳！”杜瑾芳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用常年劳作而满是老茧的手指为她拂去脸上的泪水。
粗糙的皮肤划过杜之阿的细嫩的脸颊，带出轻微的刺痛感，这种熟悉的感觉她想了七年，如今那人就在眼前。
“哎呀，怎么额头那么烫？”杜瑾芳微微弯腰对上她的额头，试了一会儿道，“是刚从学校回来吧。”余光又瞥见她身后停着的自行车，“发烧了还骑自行车，坐公交车不行吗？”
“骑自行车方便。”
也许是生病的原因，杜瑾芳觉得今天的杜之阿格外粘人，就连说话都要挽着她的胳膊。
现在已是下午，既然杜之阿病了，杜瑾芳就决定提前回家，跟陆家的管家说了一声。
……
母女俩住的地方还是杜之阿熟悉的那个十分老旧的小区，不出意外，这个小区大概再过一两年就要拆迁了。
因为杜之阿和杜瑾芳都是身体不好，时常生病的人，家里大大小小的常用药备了不少。
进了屋子后，杜瑾芳叫她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把药和热水递到她嘴边，看着她吃了之后才起身离开。
可是杜之阿却拉住了她的衣服，开口恳求道，“妈，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你今天是怎么了，跟妈说说。”杜瑾芳还是不信杜之阿的腿上是自己磕的，平常因为她就在学校被人欺负，只是她不让自己去学校找老师讨个说法。
杜之阿看着她脸上的严肃和愠怒，就知道她定是以为自己又被人欺负了，便摇摇头解释，“这真是我自己磕的。今天我课上……课下休息的时候突然做了个梦，梦见……你不要我了……”
杜瑾芳听完之后暗道怪不得今天那么粘人，原来是做梦了。看着女儿红彤彤的眼眶，她心疼的安慰道，“你是妈在这世上唯一的寄托，妈就算不要自己了，也不会不要你的。”
杜之阿又一次忍不住抱住了她。
她没有说出真相，其一是因为她不想再回顾那个让自己心碎的事情，其二就是她不敢透露未来的事情。
这种突如其来的好事在她见到杜瑾芳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想放开，即便是老天爷不小心做的，她也想自私的紧紧攥住。
为了节省房租费，杜瑾芳租了五楼一室一厅的房子，她将中间客厅安上了一个简易的布帘，把唯一的卧室留给了杜之阿住。
现在的她没有让杜瑾芳留下来跟自己一起睡，因为她怕自己把病气过给她，也怕杜瑾芳发现自己突然的亲昵和不对劲。
再者既然回来了，她就不可能还走以前的老路，不能还让杜瑾芳失望，不能让她辛劳一辈子又摊上自己这么个女儿，最后落得个惨死湖底的下场。
所以这一世不论是真是假，她都会好好学习，不求大富大贵，只愿成为最平凡最普通的人，与自己的母亲安安稳稳的走完这镜花水月般的一生。
……
第二天朦朦胧胧之间，杜之阿觉得自己的额头被人碰了一下，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会儿，直到手机闹铃响了才起来。
她的腿已经好了一些，还有一些瘀血没有消下去，应该是昨晚杜瑾芳趁她睡着时抹上去的。
杜之阿洗漱完毕穿上校服后，去厨房吃了杜瑾芳为自己准备的热乎早饭就骑车去了三中。
早上六点，晨间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开，路上只有一辆早开接送学生的公交车和几辆私家车。
杜之阿停下自行车等着没有行人的红绿灯，余光看到一辆暗红色的宝马轿车，不由自主的集中了视线看过去。
“烟FM……”
忽然心脏猛地跳动一下，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她面不改色把头移回来，直到身后的轿车等的不耐烦按住了喇叭，才意识到信号灯已经变成了绿色。
杜之阿控制着车头往前骑，心里不由得浮现刚看到的那串车牌号，叹了口气，那是……沈澜清家的车吧。
心里的悸动在方才的那一瞬间化为乌有，之后无论再怎么想起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仿佛是在跟过去懵懂的情感告别。
是了，自己已经是活了近二十二年的人，又怎么可能还会对初中时期第一次喜欢的人仍旧留有小鹿乱撞的情感呢？
虽然这个人她一直没有忘记，但后来在大学时期听说了他的事情时，也只是微微一笑。
她难以忘怀的不是这个人，而是那个时段的自己遇到了惊艳时间和岁月的心动，在记忆中被无限美化，最后化为回忆，永远的埋在心底。
想到此处，杜之阿释怀的笑笑，虽然又回到豆蔻之年，却再无年少之心，那份少年的热血与豪情已经随着她沉浸湖底时一并留在了过去。
烟城的马路中间都会修缮绿化带，十月份开的是牵牛花。杜之阿向来喜欢这些传统女孩喜欢的东西，只是烟城的女孩大多喜欢化妆打扮，追星唱K，这种无聊的喜好没有多少人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