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朝日初升。
沉寂了一个晚上的京城又恢复了生机勃勃，百姓们走出房门，周而复始，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当，当，当。”
三声连贯急促的敲锣声响起，度灵司报丧人喊声紧跟着响起。
“时辰已到，开生门！”
生门寓意着生路之门，是底层度灵人庆祝自己又多活了一天的美好期盼，故而在口头上讨个彩头。
实则屁用没有，该死的还是要死。
就昨儿晚上，十八个度灵人里，就死了五个，分别是三号，六号，七号，十号，十三号。
江立排在第八号，算上今天，这是他来度灵人的第七天。
度灵人超度亡魂只能在夜里，白日里阳气重，超度亡魂没甚效果，亡者们都躲着呢，谁有空听你瞎逼叨。
活下来的度灵人一脸后怕的打开房门，任由度灵司的吏员挨个查房，把超度好的尸体运走，顺便结算工钱，每人一钱银子。
江立接过一钱银子，掂量了下重量，他敢断定，就这一钱银子还被这些吏员们动了手脚，实际重量肯定不够。
摇了摇头，算了，现在自己首要之急不是这个，先稳稳当当的在度灵司呆下去，一切等自己强大了再说。
江立重新收拾好心情，与一群度灵人走出度灵司，一脚踏进了京城繁华。
自前朝开始，大京再定都于此后，京城做为都城的存在已经有将近八百年历史了，自古便是形胜之地。
就眼下江立所见，那叫一个热闹。
天南地北的人汇聚于此，商人们货运买卖，官员们进京述职，士子们寻亲访友，更有金发碧眼的西洋鬼畜，穿着一身大京袍服，在那体验本地风土人情，开口闭口就是一句“腻毫，腻毫。”
江立一群人找了个路边小摊，每人都有一钱银子，又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可活，故而出手甚是阔绰。
江立也一样，吞食了金刚菩提果之后，身体变得强壮起来，饭量也变大了，现在正吃着第五碗面。
度灵人吃完了面，个个一副重新活过来的样子，饱暖思淫欲，这会又想着到八大胡同里去逛一逛，搞头饭后活动。
江立很是好奇，却还是敬谢不敏，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到京城去逛一逛，至于那里面，以…还是算了吧。
付了钱，江立又在路上买了一串糖葫芦，边吃边逛。
这年月，街头小吃都没有添加任何化学药剂，天然原材料制成，比他前世吃的那啥糖葫芦好吃多了。
逛着逛着，就逛到一群流民聚集处了。
这群流民正聚在一起，等着被各牙行挑选，有力气的卖力气，有技能的卖技能，有文化的卖文化。
江立当初就是在这里被挑中，然后被牙子反手一卖，又被卖入了度灵司。
虽说他现在不想离开度灵司了，但这事儿他还记得，小本本先记上，到时候再说。
“顺平记挑伙计，要机灵乖巧懂事的，读过书的最好，现在报名，直接给一钱银子安家费。”
“刘记脚行需要五十个脚夫，要求有力气，无残疾，一天二十个工钱。”
“威武镖局找十个苦力，要求身段清白，有把子力气，跟着辽东走一遭，五两银子，安家费先给一两。”
望着一群人人挤人往前挤，生怕落后一步就抢不到活计做，江立心里一寒，这一瞬间，他又回想起前世人才市场上那种推搡拥挤带来的恐惧。
摇了摇头，江立走出人群，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听到边上又是一阵吆喝。
“顺天府衙门招收帮闲，要求本地户籍，武艺高强，或是能举起这个石锁，就留下。”
一群流民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无人敢上头，那石锁一看最少三百斤，面黄肌瘦的他们，饭都吃不饱，哪里有力气举起来。
倒是有外地的江湖汉子有些跃跃欲试，可一想起还要本地户籍，便又都摇了摇头，暗道可惜，错过了一次混进朝廷体制内的好机会。
几个顺天府捕快站在一边，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腰粗腿粗的壮汉，他望着挤过来的人群，一脸嫌的挥手道：“石锁举得起来就可以留下，举不起来的赶紧滚蛋。”
“让我来试试吧！”
江立走出了人群，一脸平静的望着那壮汉捕快。
“行，那你试试。”
那捕快倒是没有为难，直接两手一摊。让他去试试。
江立站到石锁边上，一只手抓在石把上，口中轻轻呼气，一下子便把石锁举过头顶。
“嘶 x N”
“不得了呀，这小伙子是天生神力啊！”
“好大的力气，真是个厉害小伙。”
人群里一阵倒吸冷气声，俱被江立给震惊到了。
“好！”
壮汉捕快一手拍在自个腿上，高兴叫道：“就是你了，好壮的年轻人，快过来登记下。”
江立面露憨厚，嘿嘿一笑，“官爷，不知道做这帮闲每月多少银子。”
“一天二十文，管两顿饭，都是干的。”
“这么少？”
“还敢嫌少，也不去打听打听，一天两顿管干的就不知道多少人想干还找不到门路，再说了，这都是为朝廷办事，肯定还有其他的好处，不会亏待你的。”
江立却是摇了摇头，道：“太少，还没我现在的工作赚的多。”
“你是干什么的？”
为首捕快好奇问道，他一下没想明白，这人莫不是脑袋有问题，有这么好的差事不干，总是纠结于工钱的多少。
难道朝廷每个官员，都是靠着死工资养活自个的？这人莫不是脑袋里都是肌肉？
江立咧嘴一笑：“小的是度灵人，专门给人家超度的。”
说完，不等那壮汉捕快反应过来，便一溜烟窜入人群溜之大吉了。
只留下那壮汉捕快原地气的跳脚，在那破口大骂。
……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打更人敲着铜锣，沿街窜巷一路走来，特意避开了度灵司所在地，那地儿太邪门了，每日夜里总能听到鬼哭狼嚎声，忒吓人。
江立将三柱香插在尸体头前，脚下铁盆烧着纸钱，火烧的正旺。
这具尸体不是外面的，正是昨儿晚上死掉的几个度灵人之一，十三号，那个横行霸道的鲁地汉子。
三柱香突然有了异常，中间一柱突然烧的飞快，几个眨眼的功夫就烧了一半多，形成了两长一短的诡异场面。
“嘶～”
这是死得不瞑目，怎么着？还想着拉我陪葬！
惯的你了！
江立瞪着尸体，从门后取下白日里摘的一捆柳树枝，“啪”的一下，就抽到了尸体身上。
以前被你欺负也就是了，现在的我已不是当初的我了，还能被你给欺负了？
尸体似乎也生气了，开始剧烈的晃动，摇的停尸的木板咯噔咯噔的响。
江立不管那么多，大步上前，一把摁住胡乱晃动的尸体，金刚巨力下，尸体动弹不得，他便拽着柳树枝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啪啪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尸体终于安静下来，江立小心的松开手，慢慢退后一步，等了片刻，也没见尸体有动静。
“呼～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幸亏白天弄了这柳树枝。”
江立将柳树枝放下，又检查了下尸体，发现确实没有再异变得状况，便盘膝而坐，口中开始念诵度人经：
“昔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无量上品，元始天尊，当说是经…”
庄严洪亮的度人经响彻房间，在经文力量的安抚下，尸体缓缓舒展开狰狞的面孔，一道透明虚影从尸体上方腾空而起。
伫立良久，虚影对着江立拜行大礼，随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立面前又泛起浓雾，墓碑坟冢层叠堆砌，人身鬼面灯亮起，一幕光影缓缓拉开，走马灯般放映起来。
尸体本姓刘，大名刘铁柱，早年父母双亡，自幼便跟着一个走江湖耍杂技的师父生活，学过几招乡下把式，由于他生的高大，乡下把式耍起来，也是虎虎生风，寻常两三个汉子都近不了身。
按照正常的剧本来讲，他这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等师父老了后，耍不动了，再接过他的班，继续把这个江湖走下去，走到哪，吃到哪。
有钱了就到乡下买个婆娘，传宗接代，然后带着师父儿子婆娘继续走江湖，等到他老了，再由儿子接班…
希望儿子能把祖传事业做大做强，争取到城里去耍一耍…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尤其是在这个操蛋的世道里。
一次，刘铁柱带着师父儿子婆娘进城卖艺时，朝廷的军队突然杀进城里，有人举报白莲教在这密谋造反，为首的武官也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那个小城给屠了。
可怜的刘铁柱逃过一劫，却家破人亡，一怒之下参加了白莲起义军，期间攻破了一座城市，杀了当初那个屠城的武官，为家人报了仇。
然后，白莲教被朝廷扑灭，刘铁柱趁乱逃离，不知怎么得流落到京城来了，又加入了度灵人，最后的一幕，刘铁柱坐在一具尸体前，正准备超度，眼前就突然一黑…
光影缓缓闭幕，走马灯播放完毕，人身鬼面灯慢慢变暗，江立脑海里多了一门武艺。
“庄稼把式，庄稼人专用的把式，势大力沉，朴实无华，可一力降十会。”
醍醐灌顶，奇妙的知识窜入脑海，就像介绍里说的一样，这些招式个个势大力沉，朴实无华，彻底贯彻了一力降十会的调调，就是名字有点…
“水牛打老鼠，豺狼捕兔，巨斧砍大树。老猫抓鼠，碎瓜拳，蛇形步，二龙戏珠，飞象踩老鼠……”
“嘶～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