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耳边传来议论。
他没有理会,而是跟着周卫兵先到了知青的院子里。
院子 不大,分了东西北三间房,房里各有三张床。
因为就两个女生,所以她们单独住东边,西边和北边的屋子里,都是男知青。
云朝的床铺和柜子,在西边靠里面的那一张。
因为还是上工的时候,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周卫兵指着他的床说道。
“这就是你睡的,对面放着的就是你的柜子和东西。”
乍一面对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云朝还有些恍惚。
“不是我说你,你瞧瞧你,还自诩城里人呢,床铺也不整理,柜子乱糟糟的,还不如咱们乡里人呢!”
似乎是逮着机会了,周卫兵噼里啪啦地数落起来。
云朝被他的话拉回思绪,定睛一看,立马吓了一跳。
瞧着被他临走前翻乱的被子和柜子,他强装镇定地走上去收拾,生怕这小舅子看出点什么来。
周卫兵却不是个心细的人,见他在自己面前丢了脸,嘿嘿地得意笑了起来。
“行了,你自个儿待会儿回来再收拾吧!”
“先跟我去抢收,地里还有不少的活要干呢!”
见他没有多想,云朝暗暗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点点头。
迫不及待地出了屋,两人往田里走。
正值九月下旬,麦田里的麦子已经重重的弯下了腰。
风吹过,麦浪如金色的海洋,在阳光下灿灿生辉。
而每一亩田里,都是忙碌收割的身影,他们的汗水滴在地里,仿佛祈祷着来年也能有个好收成。
大大的谷场上,也到处垛着高高的麦子,女人们将收上来麦子拉去脱粒晾晒。
周卫兵带着他走到了谷场边临时搭起来的凉棚里。
“宗叔,我带云朝来登记上工。”
被叫宗叔的,是一个和周建国年龄相仿的庄稼汉子。
他头上包着块毛巾,黝黑的脸上已经出了一层油汗。
“啊?那今儿是你帮他上呢,还是他自个儿?”
“你也知道,就他这体力,也干不满十个工分,我最多勉强给他八个。”
周卫兵扭头瞪了云朝一眼。
“八个就八个,他能干多少算多少吧!”
“要实在缺得多,你往我工分里扣吧!”
云朝诧异地瞧了一眼周卫兵,一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在他的印象里,这周卫兵有些话多嘴碎,还很会来事儿,并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但却不想他是个热心肠的人,也不知之前暗地里帮过自己多少。
倒是他,以前也太混账了些!
暗暗记下这一笔,云朝也没反驳。
但他还是开口对周望宗说道:“宗叔,我干多少你就给我多少工分,不要扣三哥的,往后我不会再偷懒了!”
周望宗一愣,瞅了瞅一旁的周卫兵,有些为难。
周卫兵显然也有些不理解,但见云朝坚持,他也摆摆手不耐烦道。
“算算算,随你去!”
“不过你自个儿累倒了,可别赖我!”
说罢就转身挽起袖子,从田埂上捡了把镰刀下了田。
云朝也不废话,手脚麻利地跟在了后面。
周围的乡亲看到了,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哟,还真是稀罕了,这云知青居然下田了!”
“可不是,不是说一大早就跑县里去躲懒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有幸灾乐祸的人指着周卫兵哈哈笑道。
“没看见村长家的卫兵么,一准是被他给逮回来的。”
“那有他的好果子吃了哟!”
不少人都瞧不上云朝,哪怕他是城里来的知青,但干活却不行。
加上村长家漂亮的闺女总是围着这家伙转,越发的叫人看不顺眼了。
不少人事儿也不干了,都纷纷围了过来看热闹。
“嘿,你们猜,他干多久歇菜?”
“按照以往的经验,也就一个来小时吧!”
“那你还没算他今儿跑去县里的一来一回呢!”
“哈哈哈,那岂不是半个小时不到就得趴下?”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猜测声此起彼伏。
和云朝同为知青的六个男人,基本上都不怎么瞧得起云朝。
这来了小半年,播种的时候,大家都天天在地里干活翻地,可云朝倒好,十天里起码有六七天都在屋子里躺着装病,甚至还要人给他带饭。
一开始大家面上不说,也抹不开面子,就帮着他一些。
可到了后来,谁还不知道他是故意装的?
而且,这家伙还不好好干,整天勾搭村里的小媳妇,小丫头,把她们勾得一个个五迷三道的。
一会儿送水果,一会儿带肉菜,一会儿还有零嘴。
他们几个知青一天到晚累死累活,有时候吃不上一口热乎的,还要啃冷硬的馍馍。
可云朝倒好,躺着什么也不干,反而有吃有喝还有小姑娘陪聊,活得那叫一个滋润。
这下他们心里能平衡么?
这么一来二去的,大家都腻烦他,瞧见他都躲得远远的。
如今见他一大早溜走没成功,被人抓了回来,自然热得嘲讽看热闹。
其中一个叫杨大树的,暗暗喜欢周翠娟,可是后来发现周翠娟只围着云朝打转,自然看云朝最不顺眼。
不就是长了一张小白脸么?
他面容黝黑,发际线靠后,板寸头一剃,瞧着还有些凶狠。
跟云朝顶着的一张帅脸没法比。
但他打小就跟着他爹在钢铁厂里干活,锻炼得身体强壮,干活麻利。
是知青里,唯一一个工分拿十二个的家伙。
周望宗挺喜欢他的,经常吃饭的时候多塞两个馍馍给他。
杨大树见云朝被抓回来干活,直起身子朝起着厚厚老茧的手里啐了口唾沫。
他眼神盯着云朝,缓缓走了过去。
站在云朝身侧,见他弯腰割小麦,嘿嘿嗤笑道。
“哟,这不是咱们云大爷么?”
“怎么今儿又心情下地了?”
“你这小身板的,可别闪了腰哟!”
他的声音不小,本来就关注着这边的乡亲知青们,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云朝扫了他一眼,一时还没想起这家伙是谁。
懒得理会,继续干手里的活。
他动作有些生疏,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在寺里修行的那段日子,他也没少伺候田地。
寺里远离城镇,一切吃食,几乎都是自己种。
习惯了也就成了一种生活方式。
所以对收割小麦他并不陌生,只是这具身体需要稍稍适应一下。
他正弯腰低头忙着干活,杨大树却不想轻易放过他。
“我说云大爷,你这次打算玩多久?”
“别把您老人家累着了,害得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的心疼呢?”
听到杨大树调侃的乡亲们,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
有的人甚至开口打起了赌来。
“大树,要不你开个盘口,咱们猜一猜云知青能干多少工?”
“哈哈可以啊,不过这输赢怎么算?”
杨大树见大家来了兴致,当着云朝的面就招呼了起来。
“看谁猜的最接近呗,今儿咱们都盯着他,到时候看看他究竟能干多少活,也免得他老是钻空子,多拿。”
“我先来,以我的经验,最多五个工分!”
“切~那你也太看得起他了,要我说四个,不能再多了。”
“哈哈哈那不是比女人干得还少?这也太丢脸了吧?”
听到这话,杨大树笑了,他指着云朝大声嘲笑道。
“他本来就干不过女人,哪一回不是让人家娟儿帮他干活的?”
“你说是吧卫兵?”
嘲讽完还不忘把周卫兵也拉了进来。
一时间,麦田里又是一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