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五六个汉子越走越近，就要快到眼前的时候，秦川突然指着他们的鼻子开始怒喝：“马勒戈壁的，都给老子站那别动，想动手是不是？”
他居高临下气势如虹，骂起人来声如洪钟，一时间几个纹龙画虎的汉子竟被他唬的一愣一愣，不敢动弹，半天才回过来神。
先前来叫嚣的汉子最先反应过来，没想到这白面小生这么带种，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冲着身后的弟兄们大手一挥，大喊：“别听他咋呼，给老子往死里揍，晚上带弟兄们去喝酒！”
众人一边狞笑着向前走一边掏出了身上的家伙事，他们都是捞偏门的，扳手、弹簧锁、甩棍等兵器都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随着带头那人一声令下，汉子们一窝蜂似的就朝秦、陈二人涌了过去。
陈淮安见状直接闪到一边，等着秦川再次大显神威。
可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秦川并没有像上次在地下车库那样勇猛无敌，而是双手直接一抱头，蹲在地上一丝不动，任凭五六个汉子拳打脚踢。
“擦，什么情况！”
陈淮安急得直跺脚，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连块趁手的砖头都没有，只有一张小板凳，眼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抄起板凳就加入了混战之中。
汉子们正打的酣畅淋漓，突然发觉还有一只漏网之鱼，居然还敢回来偷袭！于是乎一致转移攻击目标，各种武器朝他噼里啪啦的砸了过去。
陈淮安叫苦不迭，想去抓那汉子的头发却发现他还是个秃瓢，只能张牙舞爪朝他脸上一顿猛抓。
正闭着眼挨着打，陈淮安感觉对面突然没了动静，他张开双眼一看，发现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五六个汉子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再看秦川，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咧着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妈的，秦兄，这是怎么回事？”陈淮安茫然道。
“哈哈，我就想看看贤弟武力值到底如何，刚才你手持板凳舞的那是虎虎生风啊，那秃头都被你虎威给吓住了。”
秦川说着，这时桥下正好经过两个民警，他们看到桥上有人在寻衅滋事后迅速朝这里赶了过来，刚好被陈淮安用余光瞥见，后者急忙拉住秦川准备逃离，这要是被逮个正着麻烦就大了，他可连个身份证都没。
民警迅速赶到二人面前，再一看，原本躺在地上的几个汉子见有警察来已经逃之夭夭了。
其中一民警喝道：“干什么的！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为什么打架！”
陈淮安老老实实道：“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商人，刚才那几人欺行霸市非要赶走我们，一来二去就动了手脚。警察同志，他们先动手的，你可不能冤枉我这平头老百姓啊。”
“废什么话！是不是冤枉你等下再…咦，你不是前两天那个制服小偷的保安么？”
原来这位民警恰巧参与了当时那场审讯，对这个年轻人智勇双全的年轻人印象深刻，刚才陈淮安一直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他，当抬起头后才认了出来。
“哎，警察同志是你啊，你可得帮我评评理，我就出来摆摊算个命兼职挣俩钱，招谁惹谁了我，那几个人上来就是一顿胖揍，不信你问问旁边这几个同志。”
周围几个小商贩也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意都是这俩小伙子是无辜的，属于正当防卫。
民警道：“念你是防卫，就不带你回去调查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要学会第一时间报警。”
等他两人走远，陈淮安这才道：“幸亏人家不追究，要不指定把你个黑户带走，回头得想办法给你弄个证件。”
“怕毛，不过实话实话贤弟，你这一身武艺屁用没有啊，光有一身虎胆可不行，等闲暇之余我传授你几招。”
“果真吗兄长？”
“这个自然，在昆仑学道时师傅把百家武学都给我教了个遍，什么八极太极少林拳乱七八糟一大堆，回头随便点拨你一手，让你防个身是绰绰有余的……”
俩人正在旁若无人的扯着淡，旁边的小贩们都凑了过来。都是在底层讨日子过的小老百姓，哪有什么坏心眼，平常也受过这群恶棍欺负，见有人替他们出了口恶气，先前对他们是神棍的那点偏见瞬间就打消了。
一个大娘嘴里磕着瓜子，表情还是有些质疑，问：“真能算准？”
陈淮安见有意向客户上门，拍着胸脯道：“你放心算，不准不要钱。”
“好，俺长这么大岁数还没算过卦嘞，今儿就开开荤，叫恁给俺算算。”大娘一屁股坐到小马扎上，又问，“用不用生辰八字啥胡七八糟的，俺可不记得啊。”
秦川说：“平常江湖道士用的上，我不用，只要看一眼便能知晓，我见阿姨你颧骨高耸，额头宽广，想必你幼时命运跌宕，早年一直在为生活奔走，结婚后也没有享福，尊夫在你四十岁左右就过世了，我说的是不是？”
那大娘原本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一听这话腰板瞬间挺直。
她丈夫确实中年早逝，从那之后她也没有改嫁，独自起早贪黑摆摊卖儿童玩具，抚养着一双儿女。
见这小道说的一针见血，她激动道：“是是是，还有啥还有啥？”
秦川接着说：“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你耳垂厚大，将来儿女肯定有出息，到了晚年可享清福。但是我再多说一句，儿女独自在外免不了遭受诱惑，当妈的需要时刻训诫，以免他误入歧途啊。”
等他说完后再看那大娘，已经听的是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的儿子确实有出息，早在两年前就成功打入美帝国主义桥头堡，公费留学去了。人人都夸赞他儿子有出息，将来少不了给她在老家盖洋楼修新房，这也是她这些年来任劳任怨的动力。
但大师的一番话又成功点醒了她。
漂亮国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早些年她就听邻里乡亲说有些留学生作风糜烂，经常开趴体，看脱衣舞，自己儿子虽然品学兼优，可也架不住糖衣炮弹的腐蚀啊！
想到这里，她急忙说：“谢谢大师，谢谢大师，我这就给儿子打电话教育他去！”
说完，连忙掏起自己那款老掉牙的智能手机到一边去给儿子打越洋电话去了。
众商贩见卖儿童玩具的孙老伴算完命后像脑袋突然开了窍似的，一个个也都起了好奇之心，接连走到陈淮安的摊前，问道：“算卦怎么收费的？”
“都有都有，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哈。”
陈淮安和秦川都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教训了一群流氓反倒是因祸得福，和周围的摊主打成了一片，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是开了张。
经过这一下午忙碌下来，林林总总足有十几个客户上门问卦。
起初都是周边的小商小贩，后来人越聚越多门庭若市，连带着路过的行人都架不住好奇心来看热闹，国人的本性就是如此，都爱去人多的地方，再加上秦道川身为玉檀宫传人并非浪得虚名，这一天结束，算是成功打出去招牌。
这一天下来收入足有四五百块，算是小赚一笔，收摊后两人回到洗浴中心，准备分赃。
陈淮安道：“秦兄你居功至伟，以后收入七分归你三分归我。”
秦川一拍桌子，怒喝：“这叫什么话！如果不是你我在这个世界怕不是早就饿死，要么就是被衙门的阿婶儿给抓走，照我说，我有口吃的就行了，银两你全拿走！”
“秦兄万万不可呀！”
两人一番推诿，最后还是决定五五分账，所得收入由陈淮安暂为保管，作为事业启动资金。
等商议完毕后秦川雄心万丈，道：“这是我兄弟二人在这个世界齐心合力挣得第一桶金，未来可期，当浮一大白！贤弟，早从书上看到你们这里有种叫啤酒的东西，找间酒肆，你我兄弟举杯痛饮去。”
“如此甚好啊，我带兄长去个好地方。”
陈淮安欣然同意，他原本就是三天不喝酒就浑身难受的酒蒙子，见酒比谁都亲。
两人一拍即合，收拾了一下就出发。
他带秦川去的地方是市中心附近的一条小吃街，这里环境算不上好，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从泔水桶里溢出来的污水能一直排到街上，流浪狗在垃圾中间乱窜，掌勺的大厨披着油腻到看不清原色的围裙在炒菜，小吃摊鳞次栉比排列整齐，煎饼、臭豆腐、炸鹌鹑蛋一应俱全，看都看不过来。
他们找了家生意红火的烧烤摊坐下，点了一堆羊肉串、羊腰子、烤韭菜等等，又叫了两提冰镇崂山，不一会儿师傅就端着铁盘上了串，肉质鲜嫩，滋滋冒油，把金灿灿的酒液倒进扎啤杯里，直接碰杯，咕噜咕噜就咽进了肚子里。
“还是这个时代好，我下山那年朝廷已经颁布了宵禁令，一更三点就敲了暮鼓，哪能如此畅饮！”
陈淮安说：“花花世界迷人眼，这个年代精彩有的是，等我带兄长慢慢体会。”
正好一个背着吉他的长发歌手从边上走过，胸前还挂着个收款二维码，陈淮安直接叫住他：“唱歌怎么收费？”
“一首三十，两首五十，想听什么老板？”
陈淮安直接扫了三十过去，道：“来一首漠河舞厅。”
“好嘞！”
歌手简单扫了几个和弦试了下音，清清嗓子就唱了起来，嗓音低沉浑厚，一下子就把人带入了歌曲中的意境。
我从没有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
也没有见过有人，在深夜放烟火，
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
你什么都不必说，野风惊扰我……
他在旁边唱着，陈淮安开始教起秦川在酒桌上常玩的几个游戏。
什么十五二十，老虎棒子鸡，后者初学还没有熟悉，几个回合下来已经输了三扎酒，等他一饮而尽后居然有些醉意，迷离的看向四周。
几桌赤膊汉子在歌声下正在吆五喝六的划拳，扒蒜老妹就在旁边托着下巴满眼笑意，手端托盘的老板奔走在其间，店小二正在烤炉架前翻转肉串，升起袅袅炊烟，连带看向霓光灯的广告牌时瞳孔都有些涣散。
如果有时间，你会来看一看我吧，
看大雪如何衰老的，我的眼睛如何融化。
如果你看见我的话，
请转过身去再惊讶，
我怕我的眼泪，我的白发，像羞耻的笑话……
秦川不由脱口而出一句：“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