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笼罩大地，送来阵阵凉气。沉闷冗长的白昼暂告退场。
许厉刚踏出校门，抬眼就看到黑色轿车停驻在门口。
他面无表情，一把拉开车门进去。
“您系好安全带”司机瞄一眼后视镜，恭顺说道。
气氛非常安静，音响播着慢歌，缓解尴尬。
许厉缓缓睁开眼皮，淡淡问:“他又在忙？”
正注视前方摆动方向盘的人先一怔，又忙回答:“您说董事长？他原本推了一切要来接您，可临时来了得罪不起的人物，但他吩咐我必须提前接您回家。”
“哼”许厉冷笑一声。他早不是三岁小孩儿了。
司机还想说什么，又识趣闭了口。
他把头扭向窗户，外面灯火通明，却只有阴影覆在脸上。看不清明暗也辨不清情绪。只余清冷孤独。
“妈”
未进家门就开了嗓。
开门的是位妇人，乌发低盘，着件米色纱裙，披肩长长的附着肩膀。腰略微发福，眼睛大大的并不浊气，黑瞳莹亮似两颗宝石，散着温和平静的光。温婉动人。仍旧风韵犹存。
门开的一瞬许厉就弯腰抱住女人，纤长葱白的手指轻绕一圈环㧽她腰身。下巴轻靠肩头，眉宇间化不开的温柔轻松。陈萍任由他抱。轻拍他后背，像在安抚、宽慰一个最可爱的小孩儿。
好一会儿，许厉不舍地松开，挽着她手臂走向客厅沙发。拉着坐下，自己却绕后为其捶背。
“我儿子真好，谁说就女儿是小棉袄啊。我儿子可是羽绒服呢，又帅又暖和”。陈萍笑的满足。皱纹都潜逃出来。
回头牵住他手:“歇会儿，饿不饿？”许厉摇头。
“要多吃点儿，还是太瘦了。”她操心絮叨“个子很高了，骨头个子一块长，吃的少会生长痛的。”
他一旁颔首微笑，长手拿颗提子放母亲嘴里。
“你呀…还没说完“今天适应吗？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吗？”显然跑偏了。
一连串的问题许厉笑笑，温声开口:“都17了有什么不适应啊，况且李子洋周政跟我一个班。好玩的事嘛…哈哈，你知道周政那个二货嘴多能叭叭，今天竟然被一个丫头怼了，一下午都没吭声。他当时那表情特好笑。脸拉的像个绿茄子。
“丫头？什么样的丫头？”
“您关注点跑偏了，说周政哪，以前都是他侃别人，好么央轮到了自己。”
“那这姑娘蛮厉害，挺凶的吧”女人的关注点总是清奇。
她扯扯许厉衣袖小声说“儿子，太凶的可不行，结了婚好惨的。”非常认真。
许厉无奈。
“您这是扯哪了呀，别总瞎想啊”
说着不禁回想那张脸:圆圆下眉毛秀气，鼻子低而顺，鼻头圆润小巧。唇色粉嫩，眸子灵动漂亮，好似会说话。不知是不是浅瞳的缘故，倏忽给人种疏离冷漠的感觉。笑时纯洁攻心。
怕母亲打听，他忙制止“行了妈，我跟人不熟，你别八卦了，反正我走读，以后再聊吧。先休息吧，你也早点休息”。
眼看儿子打发自己，陈萍笑笑起身。
送至房内“您快睡觉”他嘱咐道。扭身出去时眸子一暗。
“妈，他今天不回来。您别等了。以后也留盏灯就行。”
“你快去睡”要熄灯时她快步走至门口，叫道“厉厉，别想太多。你爸也是为了这个家在辛苦，体谅体谅他，行吗？”
“别想太多，晚安。”声音轻柔，他揣兜低着头快步上了楼。
陈萍失魂地坐在床头一角，眼眶微湿不知在想什么，刚刚的话，只在骗儿子还是骗自己，她已然分不清了。
闷闷走到二楼卧室，木然打开吊灯。清冷的白光映亮整间房子，白森森的，许厉觉得很累，澡都没洗就顺势躺下，不知盯了天花板多久，才迷糊合眼。
统一的自习，统一的“开学第一课”
郑好百无聊赖伏在桌上，正瞌睡时摸到棒棒糖。短平的指甲也剥不开紧致的糖衣，有些愠怒，拿起锋利的小刀对准糖底怼了过去，直直刺了指。茫然了下，钝痛袭来，东西丢一边，殷红的血涌了出来。她凑近瞧，只看见食指尖不住冒血，寻不见伤口。略显慌乱的把手耷拉到桌外走道。手足无措。
趴在桌上听歌的许厉刚好打眼，指尖向下淌血，一滴、两滴她落下。平地一片鲜红，着实煞人，。事主挺直着背脊，木然冷立。好像事不关已。
他皱眉只犹豫一下便拿出创口贴杵了下郑好。
“喂，你手流血了看不到吗，傻愣着干嘛，贴上。”
他姿态散漫，稍前倾身子伸手，狭长的眼上挑，口气淡然含着命令的催促。
“谢谢”郑好感激笑笑，有点儿不好意思。
注意到的周政瞪大眼睛“卧槽，这咋整的呀，流这么多血”。
郑好一边腿上垫层纸，轻沾指尖周围，大致擦下。创口贴一包。不紧不慢说“就…一根棒棒糖而已。”
“打不开，用了下小刀”
“啊！厉害。”周政竖起来大拇指。
“没事”她偏头看看。
“你手怎么这么小啊”他打量下自己的，发出惊叹。
她的手很小，肉乎乎的，丰腴圆满，留着短齐的指甲。不像别人的纤细修长，瘦得暴露青筋。
郑好一直很羡慕骨感纤细的手，好像那是少女的标志。
“没办法啦”她有点低落。又鼓鼓神色故作神秘:“知道我这手什么用吗？”
周政确实好奇。
“什么？”
“金子！小手抓金子。”她兴奋起来，明媚的笑意收敛不住。
周政狐疑后不可置信。
“我奶奶说的，说我好的话我信。”她解释，昂头臭屁起来。
周政哑语。觉得这小妞挺有意思。
她收敛下腼腆轻轻声说句“谢谢”对着许厉的方向。
许厉突然不自在“一天换两个，伤口不要碰水。”
李子洋蠢笨蠢笨的，反射弧还长:“我吃糖从没划过手。”看他骄傲自信的态势，不服气说:“下次我就聪明了，只往上边划，离手远远的。”说完扬扬手。
“还吃呀。”许厉不由发问。
郑好不过脑子脱口而出:“等手好了。”
李子洋投下赞许的目光。
许厉有些好笑的心情。
“那你们不会因为第一口烟炝喉咙不抽吧。”她打比方，带点心虚“当然不会。”郑好自问自答，故作镇定。
看周政捂嘴忍着笑，她认真对他说:“你肯定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对周政总想毒舌他两句，觉得心里特舒服。可他面前总提着心，不太自然，难道是“气场”问题？
她这种笨蛋举动少见，“特别”于很多女生。
教官走进教室，命令全体去领军训服。
只大致比了裤子长短，同批量产的衣服，能有什么问题？
昏黄灯光下室友都在试衣服，郑好随大流往腿上套。穿上惊觉不好。大腿侧边延伸至膝盖处没线，裸露一片光洁白皙的腿。真…芭比Q了。她有些欲哭无泪，怎么倒霉事都摊了自己。
熄灯后辗转地全是狼牙那张凶巴巴的脸，这一夜并不安稳。老早醒来发呆，犹豫后聂儒开口:“咱们寝室有没有针线？”
“有啊，我给你拿。”
“大姐大”热心递去。
“谢谢”边说边补，手法潦草。总解了燃眉之急。
匆匆穿好赶去集合。
每班教官带领着走向操场，领头的高个举着班旗。高台讲着总教官，讲话铿锵有力。在给大家打鸡血，汇报人数情况。少了就会挨批甚至受罚。
教官挨个检查仪容仪表，郑好细嫩的手腕绕着一根红绳，翠绿的珠子早已褪成白色。她发狠撸动那线绳，至其五指聚拢处，一点点扯动，整手往下捋，疼痛同时也如意取下。它跟她六年，“物美价廉”也算不上。时过境迁。要一直陪伴。珍视地束在发上，用皮筋紧致绑住。
毒辣的太阳摧残人的身体心灵。笔挺军姿动也不能动。黏腻的汗水淌在全身裹着皮肤，让人很是难受。偏总教官唐僧念经似的嘴皮子嘚波嘚不停。时间漫长不动，娇弱的学生断断续续的晕倒。被扶出来歇息。
周政也被拖了出来，“白去那么大个子。”郑好暗想。
长久的军姿、军步、立定转、跑步连轴转。歇着嫌不舒服的同学哪遭过这罪。
做蹲起时郑好只听见清脆一响，大腿就暴露在视线阳光下。粗糙的裤子没一点弹性，涩涩的闷汗。细细的线受了挤压便轻易绷了开。
站定空隙她弯腰捂着开处小跑向前“教官我裤子开了。”并不底气十足，反倒害怕的厉害。
“补补就行”半晌他冷冷甩出一句。
她又不傻，现在这处境怎么办？真想来句祖安问候！
屋漏偏逢连夜雨，要比赛甩麻绳。
裤子怎么办？裤子怎么办？
“心脏有问题的或不舒服的坐一边。”
她如获大赦退场，盘腿坐下长吁口气。
“喂，怎么捂着腿？不舒服？
散漫的腔调正是许厉。
“不太舒服”她随口搪塞。
空气都静下来，她想到什么，郑重开口。
“我不叫喂，也不叫楚雨荨，我是郑好。”
说完狡黠地笑了，阳光打在白嫩的脸上，脸颊泛着粉红色光晕，细密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弯弯的眼睛似一轮新月，清透无邪。栗色发丝微卷在空中招摇。
许厉滞滞的看，只觉得嗓子发痒，什么颤了一下。不由愉悦起来。
他手撑在地上，稍稍逼近。狭长的双眼直直盯着郑好，像是猎人。眸子满是挑逗。迷彩帽下的脸瘦削冷峻，攻略的帅气感袭人。鼻尖高调性感。迷彩服又衬得他正义凛然。
外人远观下只看到清冷分明的轮廓，独独压低帽檐如数压迫郑好面前。勾她心魄。
“郑好。”
郑好发虚又紧张，肘支撑地往后挪挪。假笑几秒，不敢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