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压过石子路的摩擦声、引擎的轰鸣声、车颠簸时铁皮的撞击声、还有驾驶室里偶尔传来的谈笑声，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倒显得车厢里更加安静。
安静到甚至能听到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他们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一个微弱的女声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
是从右边角落里传出来的。
那里坐着一个扎马尾辫的少女，她蜷缩在地上，手臂抱着膝盖，眼里闪着微弱的光。
半晌没有人回答。
她又小心翼翼地问：“没有人知道吗？”
依旧没人说话。
“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他们要对我们做什么？难道打算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女孩声音提高了一点，显得有些急切。
但还是没有人回答她。
“如果我们有危险，你们都不想逃跑吗？”
依旧是一片寂静，似乎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女孩目光暗淡下来，不再说话，低下头把脑袋埋进膝盖里。
车厢里很快又完全安静下来。
货车依旧在颠簸前进，闭目养神的姜戈忽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身边的黑T恤少年。
这人已经很隐晦地打量了他几分钟。
视线接触，少年偷看被抓住一点也不慌，装作不经意地转回去。
就在这时，姜戈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他饿了。
刚才的馒头没吃上，只喝了些水，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东西的肚子开始抗议了。
旁边的黑T恤少年轻轻地戳了他一下。
随后一个又干又硬的东西塞进他手里。
少年无声对他做口型，‘吃点吧，还不知道要多久才到。’
姜戈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半块干面包，有点嫌弃。
就算他暂时还没有恢复记忆，他也知道，这个东西绝对算不上是美食。
还不如刚才老翁家里的馒头，至少那个还软一点。
叫景铭的少年没有错过他的表情，差点忍不住翻白眼，‘有得吃就不错了。’
姜戈想想也对，他把干面包捏在手里，打算等再饿一点再吃。
景铭也没计较，低声问：“你知道他们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吗？”
姜戈闭上眼，不答。
他不在意目的地是哪里，只想更快地了解这个对他来说暂时陌生的世界，通过人群，来刺激他曾经的记忆。
顺便见识见识这个猖獗的势力。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景铭轻声嘀咕了一句。
一直被困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时间变得模糊，从车门缝隙里射进来那束光线移动的位置来看，已经到了下午。
再后来，连唯一的那点光都消失不见。
车厢里沉闷得让人犯困，但没有人敢睡着，所有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接下来可能遭遇的一切。
不知过去多久，车总算停了下来，车厢门打开，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车厢里的少年们都下意识闭上眼。
一个同样蒙着面的人拿着铁棍敲铁门，不耐烦地催促：“都赶紧下来，别磨蹭。”
姜戈率先从车里跳下去。
这里看上去是一个地下车库，头顶上两盏明亮的大灯照亮这个不大的空间，车前车后都站着两个配枪的蒙面人，防止他们逃跑。
刚才车开进来的路已经被门挡住，整个空间都处于半封闭状态，只有前方一扇小门开着，门后一片黑暗，不知道有什么。
景铭和另外六个少男少女陆续从车上下来，只剩最后一个男孩还蜷在车厢里，缩成一团，不停发抖。
那个坐在最角落的男孩，戴着眼镜，长相清秀，只有十七岁。
“赶紧滚下来！”蒙面人用铁棍重重敲在车厢上，男孩明显吓到了，把自己缩得更紧。
他后背的衣服不小心被拉起来，露出一小片皮肤。
蒙面人忽然嘿嘿一笑，没有再催促，转头对其他人说，“你们带着他们先走，我来和他玩玩。”
另一个蒙面人眉头皱了皱，“下手轻点，别弄死了。”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那人说着跳上车。
景铭和姜戈站在一起，跟着两个蒙面人走向对面的小门。
当他们踏进门后，从光明一脚走进黑暗时，身后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别碰我，你给我滚开，不要碰我！”
那声音穿过耳膜，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惊恐，另外六个男女不自觉走得快了些，紧跟在他们身后。
门后不远就是台阶，台阶向下，尽头是一条幽暗的通道。
通道里阴暗潮湿，两边燃着火把，昏黄的火光跳动，更显阴森暧昧。
一行人走下台阶，石墙挡住了声音的传播，只有残破的余音忽远忽近：“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吧……”
声音破碎，断断续续，不敢想象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姜戈静静听着，表情没有变化，右手在虚空中轻轻握了握。
景铭悄悄握紧拳，垂下头，不让人看到他发红的眼睛。
沿着通道走了十几分钟，在尽头右转，他们看到了一间间由石头砌成的地下囚室，四面都被封住，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这一个个狭小阴暗的囚室，很可能就是他们将来一段时间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