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戈不言。
景铭看着他，即便在黑暗中，少年的眼睛也显得明亮：“你不是被迫进来的吧，有什么退路吗？”
姜戈咬面包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微小的停顿竟然被景铭捕捉到，他无声勾起嘴角，解释：“我只是觉得，你太平静了。”
他指了指对面的男女，“如果是他们知道了自己即将面临的一切，绝对做不到像你一样这么冷静。”
根本不用知道得太清楚，马尾辫少女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好像并不在意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倒是手上难以下咽的面包更让你苦恼。”
姜戈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
“挺好的。”景铭无声笑了笑，“不像我，没有退路。”
姜戈终于吃完最后一口面包。
景铭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姜戈拍掉手上的面包碎屑。
景铭又用余光看他一眼。
姜戈抓了一把稍显凌乱的头发。
景铭转头盯着他。
姜戈闭上眼。
景铭瞪大眼——难道自己暗示得太隐晦，他没有听懂？
在景铭憋得不行时，姜戈终于如他愿地开口：“你想说什么？”
这个少年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也不知道是哪一路人派来的。
要不是吃了他半块面包，姜戈不会主动开口询问。
景铭‘一副我没看错人’的表情，低声说：“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是普通人对吧？”
“如果我是普通人呢？”姜戈淡淡道。
少年诧异地睁大眼：“怎么可能？”
在面对如此困境还能做到如此冷静的普通人，大概只有傻子了吧？
姜戈没有说话。
景铭梗了一下，说出后面半句：“如果你有足够的能力，希望你在自保的同时，可以顺手保护一下他们。”
姜戈沉默片刻，说：“你一直都这么轻易相信人？”
景铭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郑重道：“我相信你，你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也不可能和斗兽场狼狈为奸。”
初次见面就谈信任，姜戈觉得荒谬，却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两清。”
就当还对方给面包的情。
“成交。”景铭握拳，在姜戈手背上轻轻碰了一下，“不过不要逞强，如果遇到人形异种……不要大意，把自己保护好就行。”
囚室外传来脚步声，景铭立即坐回去，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假寐。
铁门被打开，角落里几个少年立即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蒙面人手里提着一个人，像扔破布袋子一样把他扔进来。
随即铁门再次关上。
被扔进来的少年躺在干草上，奄奄一息。
他的眼镜不见了，下巴被卸下，嘴无法合拢，口水混合着其他液体从嘴边流出来。
瘦弱的身体上肉眼可见多处伤痕，浓郁的腥味传遍整个囚室。
囚室里很安静，只有少年无意识的呜咽，和角落里短发少女痛苦的呻吟。
“我，我不想死，我想回家……”穿碎花裙的少女低声喃喃。
“我也想回家，我想爸爸妈妈，他们肯定还在等我回去。还有我妹妹，她才5岁，很粘我，晚上要我哄着才能睡着……”卷毛声音哽咽。
不知是谁开始小声啜泣，而后声音渐渐变大，最后几个少男少女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直到哭得累了，又慢慢恢复安静。
景铭心里一口气堵得发慌。
虽然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受。
他下意识朝身边的人靠近了些。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异常缓慢，可能过了一个世纪，铁门下的小门打开，十几个馒头被扔进来。
太久没有吃饭，所有人都已经饥肠辘辘，五个男女红着眼睛朝食物扑过去，把能抢到的馒头死死抱在怀里，然后退回墙角一边迅速啃一边警惕地看着其他人。
极端恶劣的环境，已经迫使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该如何生存下去。
景铭慢了一步，地上已经空了。
至于姜戈，他压根没打算去抢。
两个馒头很可能是一天的口粮，景铭不可能让给别人，他走到卷毛男生面前，沉声道：“拿出来，一个人两个。”
他虽然只有18岁，真严肃起来也有些唬人，抢了四个馒头的卷毛就被他唬到，不情不愿地拿出一个。
景铭再次伸手：“还有一个。”
卷毛咬牙，一脸气愤地把多余的那个馒头扔出去。
其他人看着滚出去的馒头蠢蠢欲动，被景铭一眼瞪回去，缩在墙角小心地护着怀里的馒头。
景铭把地上的馒头捡起来，用同样的方法把其他人手里多的都拿了出来，两个受伤的人分别给两个，他和姜戈各两个。
姜戈看着手里又黑又硬的馒头，再次沉默。
他真是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选择。
如景铭所说，姜戈在某一段时间听到了若有若无的欢呼声，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听得并不清楚，却真实存在。
第三次听到那种欢呼声时，囚室门再次被打开，一个身材瘦小的守卫用铁棍敲击铁门，扯着嘴角说：“都出来，今晚带你们去长长见识。”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囚室里的人都下意识闭上眼，片刻后才眯缝着睁开眼。
从外面带进来的光明没有让他们觉得安心，对他们来说，这个待了三天的囚室，比未知的前路更能让他们感到安全。
姜戈站起身，走出囚室，伸了个懒腰。
关在这里三天，他的身上已经发霉发臭了。
他宁愿在棺材里多睡三年。
“呵，挺悠闲的啊，一会儿撑着点，别那么快就死了。”
守卫调笑着，拿起铁棍往姜戈下三路戳。
姜戈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侧移一步，恰到好处地避开铁棍，转头看着守卫，目光森然。
守卫心里一惊，被他这么看着，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妈的，看什么看！”他不想承认自己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吓到，捏着铁棍猛地朝姜戈身上打过去：“怎么，你还想造反不成！”
姜戈神色微冷，正要动手，景铭一把拉住他快步往前走，“快走快走，别耽搁了。”
守卫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睛眯起，从腰间取出对讲机，沉声说：“看着点那个穿白衣服的，他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