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没来由的落了雨。
原先还是烈日当空的大晴天,忽然毫无预兆就下起了大雨。
银白色的跑车呼啸着自匆忙的行人们身边越过,宛如一道银色极影。
秋晅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极速掠过的高楼发呆,眼睛一眨不眨。
正在开车的林枭笑了笑,伸出手打开车载终端,放出一首轻快的纯音乐。
“哼哼哼,哼哼哼哼~~”
不得不说,林枭此时的心情不错。
大概是完成了任务拿到了最后缺的那一个学分,也或许是总算找到了一个让自己觉得舒心的小师弟。
毕竟秋晅什么都不问,只是在看到林枭冲他走过来时默默的拎起箱子,跟在他的后面不紧不慢的走着。
雨越下越大了。
狂风夹杂着暴雨,打的道路两旁泛着微微黄色的树急剧颤动。
雷声大作。
车速很快,秋晅瞥了眼导航,心里忽然警觉起来。
目的地,神之所。
耳边音乐声依旧轻快,车内的空调温度不是很高,甚至之前让秋晅感到丝丝冷意。
但此刻他却寒毛乍起,浑身燥热。
神之所,阿必普留斯,命运之神的住所,生灵的禁忌之地。
神话中阿必普留斯天生地养,实力不弱八神之下,地位不处繁星之内,超脱于神界,独居星海之边。
传说阿必普留斯的住所极其简陋,一间草屋,一根鱼竿,每日垂钓在星海之上,悠闲自然。
祂从不轻易起竿,可每当起竿之时人世命运之线将被牢牢勾起,阿必普留斯就从这些线上挑出恶之人的命运,将他们唤至神之所,日日受山崩地裂枯头烂身之罪。
但是为什么导航上会有这么一处地方,现实跟神话根本不一样!
莫大的恐惧忽然间笼罩了秋晅,恶心与头晕的感觉一齐涌上,耳边秋易轩的话似有若无。
“命运啊秋晅,这是你不可逃脱的命运啊……”
他艰难的转头看向林枭。
那张墨镜下的脸笑容依旧。
秋晅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雨早已停歇。
“这是,哪?”
阵阵晕眩感涌上,座椅不知何时调成了平躺模式。
秋晅调整好座椅,伸出手拍了拍额头,晃了晃脑袋。
身边的林枭不知道去了哪,他抬起头,正对面就是校门。
秋晅怔怔的看着。
他不知该怎么形容。
富丽堂皇?清素淡雅?
好像都不是。
但是心中却有一种悸动,随着隐隐约约的兴奋。
心脏跳动的很快,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开。
它在兴奋什么呢?
在兴奋自己终于来到命运的安排之所了吗?
秋晅怔了一会,打开车门,抬眼便是一抹横幅。
“祝前程似锦。”
前程似锦?祝谁前程似锦?
他目光朝下低了低,总算看见了熟人。
林枭。
他默默的蹲在横幅下面抽着烟,面前已经丢了不少烟头。
由此可见他们已经到了多久。
“醒啦?”
林枭抬头,看见秋晅下了车,强颜欢笑的打了声招呼。
“嗯,”
秋晅点点头,看着眼眶通红眼里满是血丝的林枭,迟疑了一会,还是指了指横幅,
“这是?”
“啊,你说这个啊,”
林枭立马接上回答,笑道。
“没事没事,女朋友送的,你看,祝我前程似锦,多好。”
秋晅默默不说话。
他走向车的后备箱,打开拎出自己的行李,冲着校门走去。
黑纸在口袋里有些发烫。
林枭看着向前走的秋晅,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能苦笑几声。
他打开一包新的烟,蹲下身子,想了想又觉得一直蹲着累,干脆就坐在了路边。
刚下过雨,空气清新到让人觉得舒惬。
“学长,”
秋晅忽然立住身子,低声唤道,
“啊?”
正准备点燃烟的林枭愣了愣,抬头看着秋晅的背影。
“前程似锦很好,”
“……我知道,这个不需要你……”
“但是前程似锦也是一句很操蛋的话,”
秋晅转过身,认真的看着林枭,一字一句。
“分开就是分开,根本没有必要以前程似锦这种话去折磨自己。
不后悔认识,不后悔一起走过一遭,在自己一个人的以后,有时念起那些曾经的美好还是会很小声的笑出来,那就很好很好了。
即使不再见面,不再被记起,但是只要做过,想起过,甚至拥抱过,那就是顶好的事了。”
太阳慢慢的升起,微风轻轻起,吹动略略泛黄的秋叶。
林枭看着阳光下向着校门走去的秋晅,微微有些愣神。
耳边是回荡着那最后一句话。
“我们都在很努力的活着,师兄。”
林枭怔怔的看着横幅,忽然失笑。
他居然被师弟教育了。
他站起身,扯下横幅,将烟头收拾干净带着横幅一起扔进垃圾桶,转身走进车里。
林枭觉得秋晅说的对,大家都在努力的活着。
所以他这辈子不会忘了
“他会有大成就的,”
林枭吹着风,心里默默的想。
听着身后的轿车发动随后离开,秋晅微微点了点头,抬步便走进校园,眼前突兀闪过一道光,一瞬之间,他竟到了一条不知名的楼道之中。
“这是哪?”
手上的黑色通知书微微发烫,闪着幽光,上面的文字重新组合排列,指引着秋晅向前方走去。
“七米,六米……三米,两米,到了。”
他抬起头,面前是一扇布满木纹的双开门,和刻在门上那暗金色的数字。
196。
“吉利的数字。”
他耸了耸肩,伸手推开门,迎面扑来的是撒进屋里的大片阳光。
还有一柄架在他脖颈上闪着冷色的长剑。
秋晅微微皱了皱眉,伸出手将剑推开,找到通知书上写的四号床后,将行李收拾好,床铺理顺整齐,这才看向靠坐在一号床上闭目养神的少年。
而门口那柄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剑早已回归鞘内,平放在对方身旁。
“你这样很不礼貌,”
不知过了多久,秋晅才开了口,语气平静。
“嗯?”
似是秋晅这番话惊扰到了他,少年缓缓开目,眼里闪过一缕剑光。
刺骨,寒冷。
这是秋晅对季念的第一印象。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留下如此冰凉的印象。
但那道剑光就像神从空中落下的一道天罚,刺的他满身冰冷。
不知何时,秋晅眉心处蓦然出现一抹淡淡的三花印,瞳中星河流转。
“你就是我的室友?”
少年好似刚回过神,他揉了揉眼,低头看着下方的身上闪着淡淡金色气息的秋晅愣了愣,然后恍然大悟,转头敲打起身边的长剑来。
“狗东西你是不是又去威胁别人了?!谁让你去的?我不是说了吗没有我的敕令你哪里都不许去!今天你的剑石没有了!”
“嗡嗡!”
长剑震颤,似是想辩驳什么,却被少年狠狠地敲了敲剑柄,于是这才安分下来。
秋晅看着这一幕有些好笑,却又紧绷着一张脸,以免在跟对方对峙时落了下风。
不知何处的落地窗旁,兀的发出一声低笑。
“少年心性。”
“那个,不好意思啊,刚刚你进来是不是又被它威胁了?抱歉抱歉,都是狗东西的错,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实在不好意思。”
少年挠了挠头,语气尴尬,
顺便又敲了敲身边长剑的剑鞘。
秋晅眼神好,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小动作,面上也不由得的缓和下来。
眉心处的三花印消失,眼中星河重新隐匿。
“不碍事,说清楚了就行。”
“嗯嗯。”
少年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拿起长剑,起身后轻轻一跃,便落在了地面,看的秋晅心中讶然,同时心中的怀疑却愈发加重。
伯涅克学院,到底是所什么院校?真的如通知书所说是一所屠神的学院?那靠什么屠神?靠这些未成年的孩子?
他哑然失笑,自我怀疑的摇了摇头。
虽然已经见识到了那场据说是神与人的战斗,但谁敢相信一场战斗后天地之间毫发无损?
如果不是真真实实的录取通知书,他可能都会觉得是一场幻梦。
面前的少年拍了拍背后的灰,然后擦了擦,向着秋晅伸出手来。
笑容灿烂。
“我叫季念,四季的季,思念的念。”
“秋晅,秋天的秋,日照亘古的晅。”
话音刚落,门便被大力推开,撞到墙上发出轰一声巨响。
两人齐齐看向门口,一个戴着眼镜,略有些胖的男生跃然出现在门前。
他看了看凹陷进去的门,又看了看面前微微有些呆愣的两人,沉默了片刻。
“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们信吗?”
“……”
“……”
半刻钟后,经过了解,秋晅跟季念才知道,原来这小胖子叫户闻木,刚刚推门之所以造成那么大的动静是因为他掌控不好自己觉醒之后的力量。
当然,按他的话来说就是,
“我见宿舍门看上去重的很,于是就多用了一点点力,就一点点。”
“……”
两人看着被砸出一个大洞的铁门,沉默不语。
而就在此时,校内的广播忽然响起,一个清冷的机械电子音在新生耳边回荡。
“请各位新生五分钟之内到达校园学院广场,请各位新生五分钟之内到达校园广场,过时者将扣除入学考试第一项分数,重申一遍,请各位新生五分钟之内到达校园广场,过时者将扣除入学考试第一项分数。”
“扣掉,入学考试第一项分数?”
季念脸色骤然一变,拉着户闻木跟秋晅就朝着门外冲去。
但他没想到的是户闻木比他更快……
“清泉,走!”
他抬手一招,拉着一脸迷茫的秋晅向着楼下一跳,长剑嗡鸣一声,化为一抹流光飞速落到两人脚下,在即将落地之前堪堪将两人托住,向着广场飞驰而去。
同一时间,新生宿舍楼也窜出了其他人,汇聚成一股股人流,腾起灰尘阵阵。
他们没有看见的是,在他们离去的同时,一片如图水纹的禁制被缓缓撤销,显露出其他年级的宿舍楼来。
当然,无一例外的是楼中自然顺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猖狂笑声。
“我们当年吃得苦,终于可以让新生尝尝了。”
三年级宿舍,一个留着火红色长发的学生正坐在床上哈哈大笑,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倒是希望这次的新生能过的好点,”
另一位正在擦拭匕首的学生耸了耸肩,
“毕竟他们过得苦就代表肯定要从三年级抽出一个宿舍去带班,我可不想再见到二年级那帮人,一个个好像八辈子没有打过架,实战课都敢用撩阴手。”
“那是你不够强,等到下一次,让我去,保证将他们打的服服帖帖。”
“那可不一定啊,库诺,”
拎着长枪的青年推开门,面上带着丝丝笑意。
“不说二年级那些怪胎,单一个秋华就能让你吃不少苦头吧,她的光暗冥刻几乎完克你所有相术,别忘了上次院内十强赛,你可是被打的回来躺了好几天。”
“那小娘们,要不是她的属性能力,比体术我可以吊着她打……”
“拉倒吧,人家体术全校第三,少吹了。”
江月寒放下长枪,笑骂了句。
“你们说,这次新生里面,还会出现黑马吗?”
“黑马?你是说跟老大还有二年级那帮怪胎一样的?不能吧,哪有那么多人才都来伯涅克,撒库斯跟玄灵观不是也收人?”
“这谁清楚,我也就是说说,说不定这次一匹黑马都没有呢你说……”
“不,”
江月寒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此时的他目光冷冽,遥遥看着广场的方向,面色平静。
“这次的黑马绝不止一匹,甚至可能会有以前没有从出现过的新神能。”
“新神能?!老大你,这件事可不能乱说。”
“啊哈,你怎么知道是我乱说的,我给你们开玩笑呢。”
江月寒转了下身子冲他们做了个鬼脸。
但他没有说的是,在他引动天雷剿灭诺库萨斯的神骸时,他感受到了当时周边数十道陌生气息。
而在其中有一道奇特气息竟让他周身凝滞的元素力感到恐惧。
他深知学院招收新生的恶趣味,自然也就懒得去管,只是额外注意了一下那道奇特的气息。
但就在他前去擦拭枪身的时候,那道气息再次浮现。
就在这一刻,江月寒明白了。
伯克涅学院到底所图为何。
而秋晅跟季念此时正趴在地上,生无可恋,完全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惦念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