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大夫!”
宁九州跌撞而来,尖锐破音的嗓子将医馆的人吓一跳。
等看清来人,医馆中有人不满高声道:“原来是宁少爷,看病需要先付诊金。”
说话者面含不屑,一脸嫌弃。
而其他人,则转身做手头的事情。
宁九州在禹都也算“名人”,但太穷,估计看病也没啥钱。
而且看这架势,医馆若经手病人,肯定血亏。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亦或是假装没看见。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宁九州身无分文,全部家当都被玄玄子坑去。
“钱我稍后一并结清,请先救救我母亲,各位医者仁心…。”
可怜巴巴的宁九州话未说完,就被方才说话的年轻人打断:“我等自知医者仁心,但医者也需吃饭…。”
言下之意,就是要先付诊金。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走了过来,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
见到来人,医馆之人面显恭敬叫了一声“赵老”。
而赵老,则是这家医馆的主人。
随即,年轻人将事情告知。
赵老颔首蹙眉看了眼年轻人,转身急对宁九州道:“快将人送进来。”
年轻人见赵老对宁九州的态度,心觉不妙。
其他人也是低声窃语,议论纷纷。
宁九州眼含感激对着赵老一拜,在他人复杂的目光下,将母亲和小莲一起送进去。
俄而,忐忑着急的宁九州试探着问道:“赵老,我母亲和小莲…。”
“小丫头受点风寒,无大碍,但夫人…。”停下话的赵老脸有悲状。
闻言的宁九州上前紧紧抓住赵老手臂,眼泪抑制不住奔流而下:“赵老,请您出手,付出多大代价我都愿意。”
“不是我不想救,只是能力有限,宁夫人现在全凭一口气掉着。”
“而且其心中郁气难解,更是雪上加霜,老夫回天乏术,公子另请高明,莫不可在此多待。”
赵老的话,如暴雷般在宁九州脑海里炸开。
血泪斑斑,整个人似丢魂般。
要不是扶着身旁的桌子,宁九州根本站不稳。
从头看到尾的玄玄子,眼咕噜不停转动。
小乌龟似被宁九州所影响,心有悲凄,一声不吭,脑袋扒拉着靠在其肩。
小小的眼睛,在宁九州和其母亲之间来回徘徊。
恨欲狂的宁九州,想将自己千刀万剐。
若不是为了他,母亲怎会遭此不测,甚至舍弃尊严不顾,跪地皇城祈怜。
天道与之,必先取之。
宁九州情愿不要所获,只希望母亲能颐养天年。
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母亲,悔之晚矣。
“嗯。”诧异的宁九州感觉脖子发凉。
“用我的血可以救吗?”耸拉着脑袋的小乌龟,好似想起什么,磨蹭着宁九州脖子轻声问道。
小乌龟有预感,若是今儿个这妇人死,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万一宁九州丧心病狂…。
想到这的小乌龟身体无端发冷,记忆里有一招——破财免灾,给了它启发。
它,要下血本!
“谁,谁在说话。”
突兀而来的声音,赵老胡须急速抖动,放了几个火炉的房间,莫名的寒气逼人。
声音他没听错的话,是从宁九州身上传来的。
可宁九州和他近在咫尺没说话,且声线也不这样。
要不是面前站着三活人,赵老都要拔腿就跑。
太邪门了!
“对啊!”回过神来的宁九州一拍大腿,之前玄玄子受那么重的伤,小乌龟一滴真血就令其恢复,自己怎把这小东西给忘了。
“空守宝山而不知用!”暗责自己的宁九州看向小乌龟。
不,那不是乌龟。
是希望!
“你要好好对我!”小乌龟幽怨开口。
赵老吓得一激灵,他听清楚,也看到了。
说话的,是一只小乌龟。
“我把你供起来!”母亲生还有望,喜极而泣的宁九州将小乌龟提起来就是一阵猛亲。
赵老傻呆呆站着不动,跑也不是,站也不是。
颤抖的胡须,哆嗦的嘴唇。
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王八成精了?”
感受到宁九州的热情,小乌龟觉得值。
又吐出一口真血的他,更加虚弱。
还是原来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玄玄子咽口水的声音,宁九州眼神不善看着他:“你礼貌吗?这可是救命的珍宝。”
小乌龟很是烦躁,极为不爽。
就是闻一闻味道的赵老,也感觉自己年轻不少,更别说外面欲进来一观,又不敢的众人。
心情大好的宁九州快步上前将宁母扶起,欲将真血给其吞服。
“小子,你不想她尸骨无存就停手。”为了自己安全着想,玄玄子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二。
三双眼睛,有两双喷火似的看向他。
小乌龟觉得自己太委屈,玄玄子这意思不难理解。
好意被揣测,它的心很冷,对玄玄子的怨恨也到了极点。
他肯定是眼红自己,人类的劣根性表现得一览无遗。
要不是搞不赢,都得让他知道花儿为何这样红。
宁九州面目狰狞,双眼如炙日看向玄玄子,今日不说出个一二三,老子弄死你。
悠然看戏的玄玄子,在宁九州危险的目光下,背情不自禁离开倚靠窗栏,面色略带尴尬。
自己貌似有点装过,惹起眼前人不满。
本来他计划着在宁九州最无助的时候出手,以期搏回该有的东西。
可眼看火候刚好,半路却杀出一只蠢龟。
真血都拿出来,它不知这玩意有多珍贵?
这他么哪说理去?
再给他来一滴,他又能重回巅峰,掌控局势。
想抢,还是算了。
再冒险折腾,他感觉宁九州耐性已磨光,不利于己。
“凡人之躯,怎堪真血之威。”玄玄子道出这句,宁九州瞬即明白。
见宁九州面无表情,玄玄子有点猜不透这小子心思。
“需要多少?”
“一半足矣。”
“你确定?”宁九州脸色不好看。
玄玄子不动声色拭去额头细汗,顺便揩油的想法破灭无望,这小子鬼精着呢。
看着宁九州快要暴走的面容,玄玄子讪讪道:“我觉得先用一点点,看看成效。”
小乌龟它不傻,这老家伙又想吃自己真血,简直恬不知耻,要不是打不过…..。
可它难忍心中怒火,跳到宁九州肩膀,唾沫横飞,各种问候玄玄子亲属。
要不是宁九州在面前,玄玄子真想一巴掌拍死它,哪怕它来头极大!
一只流氓龟!
也不知在哪学的。
一旁的赵老已然呆滞,双眼发光。
今日所见超出常理,难以消化。
小乌龟真血若血色琥珀般晶莹剔透,柔软似水,上次没来得及观察的宁九州将其持在手中。
而后,稍稍用力取下边角递给玄玄子,在小乌龟三者幽怨的眼神下,很自然将其收入怀中。
“看什么,开始啊!”宁九州脸不红心不跳地呵斥着磨蹭的玄玄子。
“淦!”长舒一口心中浊气的玄玄子有了动作。
宁九州也在一旁心急看着。
须臾间,真血被炼化,宁母将其服下。
效果瞬即见效,宁母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眼看就要醒来。
宁九州心情大好,似想到什么,将真血又取出一点给玄玄子,让小莲服用。
“暴殄天物!”暗自吐槽的玄玄子无奈,只得照办。
很快,宁母醒来。
看着眼前晃荡熟悉的脸,宁母放声大哭:“九儿,都是母亲不好,是谁将你害死了?”
”我对不起你父亲,没照顾好你…。“
宁母以为宁九州也死了,两人在地府相遇呢。
见状的宁九州内心酸楚,险些掉泪,温声告知。
知道情况的宁母,对着玄玄子一阵道谢。
小乌龟可不干了,一开口宁母就吓晕过去。
宁九州狠狠瞪了邀功的小乌龟一眼。
再次醒来的宁母内心发怵,好在宁九州搪塞个理由,心才稍安。
况且小乌龟耍宝似的,逗得宁母大笑。
看着赵老,宁母眼神复杂。
随着两人交谈,宁九州才明白刚才其为何出手相助。
赵老,受过他父亲的恩惠。
接着,小莲也醒过来。
看着夫人和少爷没事,又哭了个稀里哗啦。
宁九州三者头疼。
拜谢和叮嘱赵老后,宁九州带着母亲回到宁府。
刚回来,就听到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告御状去了,怎么还有脸回来。”
说话的,正是家主夫人,也是他名义上的大伯母。
瞬即,宁府一群人围拢上来,准备看戏。
宁九州脸黑了下来,恨不得上去撕开其丑恶的嘴脸。
就在这时宁母走了出来,施施然欠身,脸色羞愧道:“大嫂,是弟妹误会,在这给诸位道歉。”
刚才的闲谈,宁母已知前因后果,虽不知用途为何,她没多问。
只是有点惋惜,那是今后为宁九州娶妻用的。
眼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一声冷“呵”后,家主夫人看着宁九州一行:老弱病残。
脸上厌恶抑制不住蔓延,看向四周人群笑魇如花道:“我可不敢,您是金枝玉叶,我宁府太小,怎能让您屈尊在此。”
“就是,堂堂九公主,怎可屈尊于此。”
……。
四周的嘲讽议论声,宁母眼神晦暗,一声不吭拉着宁九州往外而去。
她也算是看出来,今日这群人堵在此的目的,不就是想把她们娘俩赶出宁府。
若是以往的小打小闹,自然也就过去。
这次,她可是将所有人都得罪,再加上夫君之前的事…。
如今的宁府,已不是安身之所。
这天下之大,竟无她们母子容身之地。
宁母深深看了一眼住所,银牙紧咬,硬自将眼眶边的泪水憋回,攥紧儿子的手都呈青紫色。
宁九州挣脱母亲的手停了下来,看着这曾经的过去,曾经的“亲人”,尤其是其中两道身影,那他至亲的大伯和二伯。
他们对眼前之景都视而不见,其中一人眼中似有不忍,但很快被冷酷取代。
这一刻,宁九州对宁府彻底死心。
扶着母亲,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只有无声地离去。
刺骨寒风,似微风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