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下去，肉质鲜嫩不柴，火候刚好，外焦里嫩，鲜香味美色佳，吃得人心花怒放。
“姨母，你是最好的姨母了，世上就没有比你更好的姨母。”
赵如兰看着外甥女贝齿一口撕下一块羊肉，大概是这些年冷落，下人势利眼苛待，小姑娘不如同年纪的小娘子们体壮，坐在身边娇娇小小一团，还甜甜笑颜说出这样纯真的话，听得她眼泪都要落下来。
太好哄了，一顿饭就能开心成这样。
他们赵家天生该锦衣玉食的娇娇，被傅相那厮遭罪成这副可怜模样！
傅星看姨母吃得叹气，霎时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
她眼眸弯成月牙，给赵如兰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菜：“姨母，人生在世，有时间绝望、痛苦，不如像现在这样吃顿好吃的，再好好睡一觉，吃好喝好睡饱才能积攒起力量朝外挥出最有力的拳头啊。”
赵如兰听闻这番眼界开阔的话，闭了闭眼，心头欣慰。
还好，傅星没有学她那糟糕的父亲一肚子坏水，如今越发魔怔了似的要权要利，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做出一堆遗臭万年的烂事儿，还以为没人知道。
她面露感动，摸了摸傅星的发顶：“听阿星的，咱们吃好喝好回去睡大觉。”
待赵如兰拿起筷子作势要把好孩子阿星夹的菜全给吃光的时候，看向碗里的菜，居然是一筷子的青椒丝儿，而傅星头快埋到碗里，肩膀颤抖忍着笑。
她才发现自己着了傅星的道儿。
“好啊你，昨天还像是只可怜巴巴的冻雀儿，今儿倒是敢捉弄起你姨母了！”
“好姨母，你就饶了我吧哈哈哈……”
傅星嘁嘁嘁地捂嘴坏笑，腮帮子一鼓一鼓塞了满满一口肉。
两人正在打闹，殊不知被人听了墙角。
沈清昀一身绣竹纹祥云青袍，外罩大氅，想起昨日傅星拿雪团借赵侍中威风狐假虎威砸枫二的样子，无声勾唇，修长白皙的手拿起茶盏浅尝。
像小猫儿似的装模作样龇牙咧嘴，其实并无什么杀伤力。
贵在气势足，言语冷静，叫人辨别不出底细，若是一般人还真能被唬住。
枫一枫二正坐在对面，枫二吃得满手是油，碗里的菜快堆成小山。
三人自小皆是一袭武艺在身，耳目比常人强悍。
即便隔着墙，傅星二人声音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倒不是他们故意如此，沈清昀来此另有目的，探听的是左边一间，可偏偏傅星等人坐在相邻的右间，一左一右刚好他们成了正中间。
想不听也难。
枫二昨晚才被惩罚，陪着那群精兵卫操练了一整晚，累成死狗，看到沈清昀要出东宫连歇息都顾不上，央求许久才被同意能跟出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也没有举动，安分得不行，只疯狂吃肉。
枫一端坐，筷子拿起又放下，忍了忍没忍住恨铁不成钢道：“殿下也从没有克扣过你膳食，出来怎么跟闹过饥荒似的。”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群疯狗多狠，我一晚上不是打趴他们就是他们打趴下我，我再不吃点好的犒劳自己，就真要升天了。”
沈清昀轻咳一声，给他倒了杯清茶，缓缓道：“慢点吃，不够再加。”
枫二眼皮一跳，立刻放下筷子喝茶，再吃饭斯文不少，这只暴躁小狼被当今太子爷驯得服服帖帖。
隔壁包厢内酒过三巡，聊得一片火热。
显然是喝得起兴，要醉不醉，声音提高带着嚣张。
“这次秋闱，出榜我说过我会是榜眼是不是？”
有人附和：“齐郎君才高八斗，料事如神，是人中龙凤。”
“何止才气，相貌也不俗，将来去官场走一遭还不知有多少世家贵女魂都要被勾走。”
齐郎君哼笑着被捧得很兴奋：“那也不看看我爹是谁？一群蠢书生读了十几年又有什么用，不如我爹上供给傅相黄金十万两。现在且看我勾勾手，官职就能任意挑！”
“要谢的傅相，给了我们这些真正可以为朝廷做贡献的人一个良机。”
“可不是，一群只会读书的迂腐书生，钱财人力没有，见识也浅薄，真该做一辈子鞋底泥！”
“地位低贱的蝼蚁，也配和我们做同僚？”
好几人连忙敬酒，杯酒交接碰撞，又央求着齐郎君说了这出见不得光的勾当的更多细节，给狐朋狗友提供投钱求官职的主意。
傅星嘴角抽动，她本是出来给小鹿碎银，趁着时间自己去出去玩会儿，再买些喜欢糕点果子话本子，晚些时候凑在一起打发时间，却听了一耳朵阴私，莫名有些心虚。
大奸臣的女儿此刻就在外面，默默全须全尾的听完。
大致是今年的秋闱，齐郎君背靠父母家里钱多，一路砸钱孝敬小官一直孝敬到傅相跟前，真就提前拿到考官出题的内容，甚至背都不用背，到了考场官员已经互通过，当场给他搞小动作，考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瞒着。
放榜后还成了榜眼，挤走的却是真正勤学苦读有才学的学子。
齐郎君炫耀到最后哈哈大笑：“又不是我一个如此，你们啊有的是机会，到时候一起做同僚继续风流快活！”
几个公子哥儿凑在一堆挤眉弄眼，很快心照不宣对视，猥琐地笑起来。
傅相拿秋闱开刀，给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富家公子哥儿搞特殊化，泄露科考真题，从而打开聚敛钱财的生意，显然效果很不错。
赤裸裸的贪案，生动展现在眼前。
傅星刚要抬腿走，却发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像是肉体和思维断开连接，她想叫不能叫，眼睁睁看着自己猛地一下推开了里头有那群互相捧着的纨绔雅间的门。
齐有光醉的脑子晕乎，身边围了圈同样醉醺醺的男子，听见声响抬头瞧见一位面色苍白妆容妍丽的女郎。
本就没打算出去多久，傅星没有戴帷帽，丁香色的洒金罗裙束腰勾勒曼妙身姿，披帛有风自动，额前的纱布被嵌珠彩绣抹额掩盖，尚在喝药周身还萦绕着一股破碎脆弱感。
齐有光看呆了，整理衣襟，刚要出口装装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