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萍一把甩开丈夫的手，苍老的眼珠里布满了泪意。
“小姑娘，你告诉我吧，星雯她，是不是在这儿！”
她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话语一度哽咽。
“母女连心啊！”
“我的女儿回来了，做妈妈的怎么会不知道！”
老人松开捏着衣角的手，扶着柱子号啕大哭。
看着眼前一幕，初云难得地愣了神。
在高位待得久了，难免会用俯视的眼光打量世界，但是这回亲自下来走一遭，才知道原来平凡人之间的亲情……竟是如此玄妙。
这就是母女之间的羁绊吗……
初云敛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情绪。
人世间所谓的亲情，太过复杂，她暂时还不懂……
但这便不妨碍她用心去感知。
看了眼满身哀戚的“红红”，再看着哭得越发悲痛的二老，初云眼神微闪，做了一个决定。
“你要，见见他们么？”
她缓缓起身，然后转头，顶着两位老人半分惊疑，半分希翼的视线，对着“空气”说道。
……
十分钟后，初云走出了这家早餐店。
只是还未走出巷口，身后便传来了王翠萍的呼喊。
“小师傅……小师傅等等！”
因着腿脚不便，加上才放肆地哭了一遭，王翠萍的身子都还是软的，她只能倚着门框唤着初云。
还是李军腿脚利索些，见初云停下了步子，他赶忙往袋子里塞了好几个大肉包，然后便匆匆地朝她的方向追去。
“小师傅，这包子您拿好。”
自从在初云的帮助下，成功地见到了亡女的阴魂后，夫妻俩对她的称呼便从“小姑娘”变成了“小师傅”，言语里更是充满了感激和恭敬。
“这是……”，见李军给自己递来一个黑色的袋子，初云煞是疑惑。
直到袋口朝着她的方向打开，浓郁的肉香随着清晨的冷风钻入鼻尖，初云才后知后觉，两位老人竟然给自己盛了一整个袋子的肉包子！
那份量……
初云接过来，下意识地掂了掂……
起码得有十一二个吧！
想着自己拎着一袋肉包子招摇过市的场景，初云嘴角一抽。
说实话，她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触动。
人世间的情和爱，糟老头子总说她参悟得还不够。
所以尘世间的每次因缘际会，她都会当做一场修行。
“小师傅，您以后一定要常来啊！”
“您想吃什么，我们老两口就给您做什么，只要您不嫌弃！”
李军抹了抹残余的眼泪，言辞恳切地说到。
“好。”
初云没有推辞，她抬手谢过老人，又冲着不远处的店面挥了挥手，才拎着口袋，转身离去。
待走出了巷口之后，她才从袋子里摸出一个肉包子，小口小口地开始品尝。
唔……
牙关开合之际，肉馅的汁液在口腔里迸发，鲜香的味道直冲天灵盖，感受着这份不同于大燕的美味，初云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就是修行！
这一刻，初大国师很有感悟！
……
“大人，我要走了……”，待初云吃完两个肉包子，手正在口袋里摸索着，要拿出第三个“美味”时，“红红”轻声开口。
为了和父母见面，此时的她已经恢复了生前秀美的样貌。
闻言，初云脚步一顿。
她转过头，看着身体正慢慢散成细碎星点，即将消弭于天地间的“红红”，突然没头尾地问了一句。
“值得吗？”
停留在人世间的阴魂，遗愿了清之后，下一步应该是去地府报道。
只有留存的意愿不再强烈，而且手里沾染过人命的阴魂，才会以这种不进地府，不入轮回的方式，真正地消逝在这个世界上。
“红红”……应该是对宋磊下手了……
“我在他身上留了东西……他，活不过今晚。”
知道初云所言为何，“红红”不在意地一笑，用最轻缓柔和的嗓音，对宋磊下达了死亡宣判。
问她值得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眼下，她不仅大仇得报，甚至还同父母见了最后一面，了全生前遗憾，这怎么可能不值得？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初云的功劳！
“大人，谢谢您！”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红红”对着初云恭敬一拜。
……
细碎的星点四散开来，随着风在那狭小破旧的早餐店前不舍地绕了一圈后，向城南的各个角落飘去。
转眼间，冷寂的巷子里，只剩下初云一个人。
她伸出手，一滴晶莹剔透，似露珠一样的物体，缓缓降落在她的掌心。
是鬼眼泪。
不同于一般的泪珠，鬼眼泪，就像人类的心头血一样，不仅珍贵，还甚是损耗阴魂的修为。
而且获取它的方式也极为特殊，只能靠……自愿献祭。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阴魂和道门玄派中人，都是站在对立面的，想要让它们心甘情愿奉上一滴鬼眼泪，其难度可想而知了。
因此，在修炼界，这小小一滴，可是不亚于\”月华\”、\”日魄\”这类天地间最珍稀气机一般的存在！
初云握着\”红红\”献祭出的这滴\”鬼眼泪\”，在原地震楞了半晌。
没想到，临别一遭，她竟然给自己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礼物\” 。
算是……意外之喜吧。
觉察到\”红红\”态度的改变，可能是在她主动帮她同父母见了最后一面之后，初云看着掌心，目光出奇得柔和。
糟老头子说得没错……
尘世间的每次因缘际会，都是一场修行。
……
解决了\”红红\”这一遭事儿，又得到了一滴鬼眼泪，初云快步走在巷子里，心情煞是畅快。
她循着来时的路线，在巷口转了个弯，正欲从手上的袋子里摸出第四个包子时，墙角处恰好传来了两道嘀嘀咕咕的声响。
\”师兄，这罗盘，莫不是坏了！\”
长陵扯着自家师兄的衣角，担忧地说到。
\”莫慌，莫慌……\”，看着那转个不停的指针，长渊沉着气，安慰着小师弟，虽说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那额上的几滴汗水，已经把他的紧张暴露无遗。
\”师兄，咱们……咱们是不是碰上脏东西了！\”
长陵凑到长渊跟前，贴着他的耳朵道出自己的猜想。
听到\”脏东西\”这几个字眼，长渊脑门上的汗，留得更快了些。
\”莫慌，莫慌，师弟……\”，\”就算碰上了那什么……咱们，咱们还有姑奶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