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云方一走进店内，打眼的便是几大抽屉的肉包子，阵阵白烟正混着肉香从屉笼子里飘出来，只需闻上一道，便叫人食欲大开。
“来了！”
听到自家老婆子的吆喝，在柜台后忙碌的李军赶忙应了一声。
他从白烟里探出头来，见来人竟然是个特别俊的小姑娘，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拎着抹布走了出来，利索地替初云把桌子擦了又擦。
“呵呵，小姑娘，吃点什么呀？”
“咱家的包子，皮薄馅大，再配上一碗粥，那滋味，甭说了！”
李军微躬着身子，笑呵呵地说到，语调里还带着点北方的口音，听起来爽朗极了。
只是，落在店内的一人一鬼耳朵里，却相当不是滋味。
“爸！”
“女儿对不起您！”
在见到老人的那一刻，“红红”的眼泪便没有停过，哪怕知道自家父亲是看不见自己的，她还是朝着李军站立的方向，直直地跪了下去。
初云看着眼前发须灰白，满脸风霜的老人，眼里划过一抹不忍。
但是……
这种生生死死，天人两隔的事接触得多了，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迟早要面对的事，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打一开始就说个明白！
心里有了这番决断后，初云对着老人摇了摇头。
她抿了抿唇，赶在后者开口之前，率先道出了她的来意。
“我来……是为了李星雯的事……”。
乍一下从一个陌生人口里听到自家女儿的名字，李军还有些恍惚。
星雯啊……
他趔趄地退了几步，却不慎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咚！”
沉闷的撞击声将李军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他看向初云，对上了后者的眼神。
那是对逝者的哀戚，和对生者的宽慰……
……
“老婆子……老婆子！”
李军丢下手中的抹布，跌跌撞撞地朝着巷口跑去。
“红红”看着自家父亲佝偻的身影，心底一阵阵地泛疼。
“大人，能不能告诉他们，我是在爬山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摔死的。”
“红红”，或许说是李星雯，目送着父亲走出去后，她面向初云而跪，话语里带着一丝恳求。
她想隐瞒她死亡的真相。
比起被宋磊撞死，又被他分尸埋在山林，“落崖而死”的说法，听起来的确没那么残忍。
“你确定吗？”
初云看着“红红”，神色复杂。
“是！麻烦您了，大人！”
……
“好……”，在两位老人的身影再度出现时，初云答应了“红红”的请求。
答应替她，向自己的父母，撒一个善意的谎言。
“小姑娘，星雯，星雯她怎么了！”
王翠萍眼睛红肿，明显是哭过之后，应当是李军已经提前对她说了些什么。
但是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望着初云，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另一个答案。
看着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站在自己身前，目光里满是恳切和哀求，初云在心底轻轻一叹。
看来，对于自家女儿的去向，他们心中，或许早就有了猜想吧！
\”……抱歉\”，初云敛下眸子，并未直接作答。
但是仅仅这两个字，就足以把两位老人的最后一丝幻想，击个粉碎！
\”星雯……星雯！\”
\”我的女儿啊！\”
王翠萍和李军两人抱头痛哭，狭小破旧的房间里溢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和哀切，引得零星的几个过路人频频侧目。
初云想的没错，李星雯的事，夫妻俩其实早有猜测……
自家女儿虽然是负气出走，但怎么会十天半个月都不跟父母联系呢？
他们贴过寻人启事，在网上发过求助，公安更是跑了好多趟，但所做的一切都如石沉大海，找不到女儿的半点影子。
自那个时候起，怀疑的种子就在两人心头种下了，只是长久以来，都一直不敢，或者说是在故意逃避这最坏的猜想……
毕竟从某个层面来讲，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夫妻俩这样麻痹着自己，每天照样开门做生意，照样笑脸迎着来往的食客，幻想着女儿在另一个城市，好好生活……
直到今天，这个幻想，被初云的到来给无情地戳破。
……
\”节哀\”，看着悲伤不已的两位老人，初云安慰道。
\”小姑娘，你知道星雯她，是怎么……去的吗？\”
哭过之后，王翠萍擦了擦眼泪，尝试着询问初云。
\”大人！\”
听到自家母亲这么问， \”红红\”恳切地望着她。
\”她是……爬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下了悬崖……\”，初云照着\”红红\”的话，解释了她的死因。
但是哪怕这样，还是触动了两位老者的心防，他们再度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星雯啊……你怎么舍得丢下妈妈……\”
\”红红\”飘在空中，虚虚地环着自家父母，只是这无法交集的触碰，再次将她的心刺痛。
\”大人，您能帮我转述几句话吗\”，\”红红\”再度开口，眼含热泪，做着最后的恳求。
……
\”她说，家里鞋柜的第二个盒子里，藏着她的私房钱……\”
\”那只叫饼干的猫，您们要是没精力照养，就送给她的朋友齐齐……\”
……
初云把\”红红\”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两位老人听，却不想……
正被李军扶着的王翠萍突然上前，一双苍老的手紧紧捏住她的衣角，哭得泛红的眼睛里有亮光迸裂，夹杂着一份难以言明的希翼。
\”小姑娘……\”，\”星雯她……星雯她是不是在这里！\”
王翠萍直直地盯着初云。
李军愣愣地站在原地。
说对了，都说了对了……
如果说之前对初云带来的消息，悲痛之余，还有一些不确定的话，等她说完这些除了他们家，不可能再有第四人知道的事情后，这最后一点怀疑，都被打散了。
他们的女儿，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啊，真的没了……
\”小姑娘，你说啊，星雯是不是在这里！\”
没能得到初云的答案，王翠萍不甘心，她捂着自己的胸口，眼泪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翠萍……\”，李军尝试着拉回妻子。
虽是为女儿的逝去感到悲痛，但是妻子的话，也太不着边际了些？
星雯，怎么可能在这里啊！
她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