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白捡起一个土块,用力捏碎,泥土从他指缝间簌簌而落。
“怎么样?张叔,这地给你翻得够松了吧!”
张屠夫瞪大了眼睛道:“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大友装模作样地分析道:“老张,他肯定是昨晚上连夜帮你把田犁了,然后今天故意来摆你一道。”
其他闲汉纷纷点头,这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释。
“这小子真有心机,为了骗三百块钱,还设个局。”
“人一犯了穷,真是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
“以后可不能跟他打交道,太狡诈了。”
……
杜二白无奈道:“这田坝里还有这么多人呢,你们就不会随便找个人问问?”
这话提醒了张屠夫,他朝一旁正在撒化肥的村民问道:“唉,这田真是杜二白刚才犁的?”
“可不是吗?你是没看到,他家的牛刚才跟得了疯牛病一样,在田里那叫一个欢!”
另一名村妇过来说:“二白,你要还有空,帮我也把田犁了,我给你一百五。”
“好呀,回头给你安排上。”杜二白一口应承下来。
“这这这……”李大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张屠夫这下没了脾气,耷拉着脑袋,面有愧色。
“二白,厉害呀,看你细胳膊细腿的,干农活还真是一把好手。”
“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大的,说他会骗人,我一开始就不相信。”
“毕竟是老村长的孙子,哪会那么不成器?”
……
闲汉们的话立马变了风向,对杜二白全是赞美之词。
张屠夫站起身,沮丧地说:“二白,算我刚才误会你了,愿赌服输,回去我就拿三百块给你。”
“那就谢过张叔了。”
杜二白见他态度和善,差点心一软不要这钱了,但想着妹妹大病初愈,还得抓点药调养一下,便没说出口。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昨天被钱金贵羞辱的场景,太刻骨铭心了。
众人正欲起身离开,突然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杜二白,你他娘是怎么放的牛?把我家秧苗啃了那么大一个缺。”
杜二白闻言一惊,难道阿黄没管住嘴?
他当下后悔不迭,早知道不该放它自己去吃草,看它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肯定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了。
来人是一对夫妻,男的叫杜中信,女的叫田秀梅。
“中信哥,嫂子,阿黄把你家秧苗吃了?”杜二白尴尬地赔着笑。
“你自己去看看,你家牛现在还在河边晃悠呢!”杜中信一脸怒容。
田秀梅也在一旁帮腔:“连牛绳都不栓,有你这么放牛的?”
见对方来势汹汹,杜二白连连道歉。
杜中信却不依不饶,一定要拉着他去河边的秧田里看看。
一众人闲着也是闲着,便一起跟着去看个热闹。
来到杜中信家的秧田,只见绿油油的秧苗跟韭菜一样,却被啃去了好大一个缺口,旁边还零乱地踩着许多牛蹄印。
“你们看看,这秧苗育得这么好,马上就要移栽了,这多可惜。”田秀梅心疼地说。
“就是,二白你也太粗心了,怎么不把牛栓上?”
“这么大一片秧苗,将来少说也得出一担谷子。”
“你看刚挣了三百块,转头就得赔人家。”
……
闲汉们也不知是真的关心,还是幸灾乐祸。
“一担谷子还算少的呢!”田秀梅撇了撇嘴。
杜二白望着地上的牛蹄印,喃喃道:“这不像是阿黄的吧?”
“什么?你还想抵赖,你自己看这河边,除了你家的大黄牛,哪还有牛?”田秀梅尖着嗓子,咄咄逼人。
杜二白朝着河边大喊一声:“阿黄,你过来。”
不过在旁人听来,他这就是学了一声牛叫,引起一片哄笑。
“一天天的屁事真多,老子才吃了个七分饱。”阿黄嘟囔了一声,还是迈着步子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咦,这牛还真听话,叫一声就过来了。”众人啧啧称奇。
“又怎么了嘛?”阿黄到了近前抱怨道。
杜二白一指田里问道:“这秧苗是你吃的吗?”
“放屁,你天天给老子喂干谷草,老子闻到那个气味就反胃,还要去吃?”阿黄傲慢地回答。
杜二白被它呛得无言以对,但仔细想想它的逻辑又不太通。
新鲜的秧苗与干枯的稻草毕竟还是有些年龄跨度的,不喜欢半老徐娘,不一定就不喜欢豆蔻少女。
再说了,牛怎么有资格提“反胃”这个词?
田秀梅一把拽住杜二白道:“你跟头牛在这咿咿呀呀的做啥?赶紧说这事怎么办!”
阿黄一甩尾巴道:“这娘们说啥呢?”
“她说你吃了她家的秧苗,让我赔钱。”杜二白没好气地说。
“这瓜婆娘不是好东西,冤枉好牛,看老子弹她一崩子。”阿黄大怒。
杜二白赶紧一把将它按住,这要是让它一脚踢上去,恐怕只能把它卖了赔钱。
“秀梅嫂子,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等新谷出来,我帮二白赔你一担就是了。”一个婉转的声音响起,如百灵放歌。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道苗条的身影沿着田埂走了过来,正是俏寡妇苏晚秋。
她打着赤脚,挽起裤管,雪白的小腿沾着泥,如同刚从湖里挖出的嫩藕。
所有男人都不由得呼吸一滞,心驰神荡。
“哟,还有人强出头,你看上这小白脸了?”田秀梅阴阳怪气起来。
“都是一个村的邻居,没必要把关系弄得太僵嘛!”苏晚秋落落大方,并不理会她的讥讽之意。
杜二白说:“晚秋姐,这根本就不是我家阿黄吃的,凭什么要赔她粮食?”
“你说我们在冤枉你了?这一眼望去就你家一头牛。”杜中信十分蛮横。
苏晚秋朝杜二白暗使了个眼色,让他别跟他们计较。
这两口子是出了名的爱占便宜,说话又尖酸刻薄,她怕杜二白吃亏。
“晚秋姐,你就是太心善,才老被他们这种人欺负,但今天这事,必须得讲个道理出来。”杜二白寸步不让。
苏晚秋哪里知晓杜二白如今已脱胎换骨,闻言心内焦躁。
这下挨骂是免不了,搞不好还得挨揍。
男人们都是一阵嫉妒,苏晚秋平日里对他们都是不屑一顾,对杜二白却总是另眼相看。
眼波流转中,透着无尽的风情。
“呵,你个死穷鬼,贱骨头,放牛吃了我家的秧苗,你还有理了?”田秀梅立即化身成个泼妇,出口恶毒。
杜二白闻言无比生气,却又不能跟她一个女人当众对骂,只淡淡道:“我要是能证明这秧苗不是阿黄吃的,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