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妈的X,我出门才十天,地里的草就长半人深,娃不知道拔草,你也不知道拔草吗?”
杨国忠骂屋里女人,出口脏字。
其实连儿子一起骂。
老爸动不动吐脏字骂老妈,令杨潇气愤之极。
杨国忠在地里拔草拔到天黑,身子又累,肚子又饿,工钱又没讨回来,一进门就骂老婆。
他看见儿子端着碗吃饭,又看见女人手里数着一沓钱,眼神一愣,骂人的话咽回去。
问一句:“哪来的钱?”
女人疑惑:“这不是你发的工钱吗?五千啊!”
“我的工钱?真要回来了?”
“爸,你的工钱,五千块,我给你讨回来了!”
杨国忠眼睛瞪得比路学武的眼睛瞪的还大,扑上来抢过杨潇妈手里的钱。
“真是我的工钱?你讨回来了?”
“爸,你以为我这半天干么去了?”
中午那会儿,杨潇抢过自行车,说一句帮他爸讨回工钱,然后就没影了。
“你咋要回来的?路学武会给你钱?”
杨潇想解释清楚,因为救了砖厂三个人命,所以路学武就把工钱给他结了。
但他又得解释清楚,怎么提前知道砖窑会塌。
如果解释说是听狗子说的,他爸铁定认为他书读傻掉撒癔症。
“爸,我哭着说,我上大学没学费,这笔钱必须现在结掉,他同情我,就把你工钱结掉了。”
他爸眼睛瞪过来:“他能那么好心?”
“你不信算了!”
“爸,他说你干了七十个工,五千块,没问题吧?”
“潇,谁说你念书念傻掉了?你能帮爸要来五千块工钱,你长本事了嘛,嘿嘿嘿……”
杨潇妈这才听明白,这五千块钱,是今天下午,儿子跑砖厂一趟要回来的。
不是杨国忠回来的时候结清的。
“赶紧吃饭,让你再说咱娃没本事。”
他爸一手拿钱,一手抚摸杨潇脑袋,眼神里满是爱惜,完全忘记了西瓜地里的杂草长成了一棵树。
“我娃心疼,这五千块,是你上大学的学费。”
“爸,我说了我没考上。”
他爸脸上的忧愁一扫而光,呵呵笑着宽慰他:“考上大专还算没考上?你三叔说,能走大专就走大专。”
2000年以后,考大学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杨潇爸压根儿就不懂。
他以为,自己儿子能被大专院校录取,以后出来,也算跳出农门。
杨国忠说:“潇,今晚你去守瓜。”
“什么?我去瓜地里守夜?”
杨潇一蹦子跳起来。
从早到晚守在瓜地里也就算了,她爸还让他晚上睡在瓜棚里守夜。
杨潇爸边吃饭边叨叨:“拾蝎子的人路过咱家瓜地,抱走一个,你不心疼?”
“村里那帮拾蝎子的人坏得很,别人家瓜不偷,就偷咱家瓜,偷一个两个也就算了,还用镊子十个八个扎烂。”
“我要抓住是谁干的,我把狗日的腿卸折……”
杨国忠一边叨骂一边把剩下的面片吃完。
再抱怨杨潇妈一句:“你咋做饭的?你让人好歹吃饱。”
杨潇妈说:“我咋知道潇能吃半锅,还有馍馍,你吃不?”
“不吃!”
杨国忠转身拿起院墙角的铁锨,出了大门,往水地滩二亩包谷地里浇水去了。
“妈,我爸真让我去瓜地里守夜?”
“不守咋行,西瓜快熟了,晚上被人偷走几个,你爸骂个没完。”
一地西瓜,被人在地中间偷走一个,杨国忠一眼看出来。
这本事,杨潇佩服之极。
他从小看瓜,地里少十个八个大西瓜,他也看不出来。
要不,跟狗妈谈谈,晚上守西瓜这事儿,让它帮帮忙?
看见有不良倾向的人靠近西瓜地,就吼上三声。
看见兔子啃瓜,就吼上三声。
杨潇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虽然吃了半锅面片,但肚子还是觉得饿。
又吃了三个馍馍,再拿五个给狗妈。
柜盖上的紫光灯也拿上。
关了大门往瓜地里走的半截子路,杨潇又吃掉了三个馍馍,肚子还没饱。
这就奇了怪,吃了五大碗面片六个大馍,肚子还没饱?
被雷劈了一刀的原因?
能听懂狗子说话的原因?
远远看见狗妈在他家瓜棚周围徘徊。
白天,狗妈说,领他去沙窑里看东西。
肯定是看它的狗崽子,狗妈说话,表达还是不太清楚。
刚走到瓜棚跟前,狗妈低声说一句:“有东西给你!”
杨潇嘿嘿笑,把脚伸出去。
“你看,全好了,一点儿都不疼,要不然,十天八天走不了路,我跑了一趟砖瓦厂帮我爸讨回工钱,你不知道我跑得有多快,就那样跑,脚脖子都不疼。”
狗妈虽然能跟杨潇对话交流,但杨潇能听懂的意思不多,狗妈说话,也就简简单单几个字。
狗妈又说:“跟上!”
“让我看你的狗宝?好啊,我正想去看看!我可喜欢奶狗崽子,我以前就想养两只,养大了看瓜,可我要上学。”
狗妈一跃跳下地边的土坎,向对面荒山沟凹沙窑里跑。
杨潇屁股溜下土坡,紧跟上去。
这口沙窑,村里年长的人说,八十年前就有,藏过逃荒的难民。
天色黑下来,黑洞洞的窑洞看上去更加诡异可怕。
狗妈站在窑洞口,喊一声:“进来!”
大晚上的,钻又深又黑的沙窑,杨潇心里的恐惧扑突突袭上来。
村里人说,这个沙窑里,大晚上听见有女人说话。
白天里,几个男人结伙进去要看个究竟,但没走到最里面,被这只大狗一声咆哮,吓得哇哇叫跑出来了。
村里那几个混账家伙,整天想着把这只流浪狗弄死吃狗肉。
但现在是大夏天,狗肉不好吃,他们是要等到冬天下手。
“喂!狗妈,这沙窑里有那什么阿飘吧?”
狗妈说:“一个女人!”
杨潇转头撒丫子往回跑,打死也不守夜看瓜钻沙窑。
狗妈身子一跃挡在他跟前,呲牙炸毛,一脸愤怒。
“你…你咬我?难道咱俩不是朋友吗?”
狗妈把呲出来的尖牙慢慢收回嘴里。
“进去。”
“你说里面有一个女人,我不敢进去了。”
“死了。”
杨潇嘴里咕嘟一响,一口唾沫咽下去。
“沙窑里有一个死了的女人,你让我进去?”
如果是活着的女人,有可能是谁家的疯婆子跑进去,倒不是十分害怕。
死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