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要出嫁了，娘该我的嫁妆钱呢？”
被苏米这么一逼问，王玉娥气得火冒三丈。
可心想着明天就要送走这尊瘟神，又有一百块钱进账，王玉娥咬咬牙，从床板下翻出一沓厚厚的纸票子，五毛，一毛，几分的……足足有拳头那么厚。
她手指沾着唾沫，数着掏出来的钱，抠抠数数了半天，卷成一团，甩到苏米跟前。
苏米一脸嫌弃：“不要这些臭钱，给我打个欠条吧。”
“你让我写欠条？”王玉娥气得够呛：“我是你娘啊。”
苏米勾了勾唇角：“你不想写也可以不写。”
说完，她转身走出去。
身后王玉娥气得一脚踢上房门，中气十足的咒骂声，一句比一句骂的难听。
苏米又折了回来，挑了挑眉头道：“你再骂一句试试？我刚好睡不着，想去找大伙儿聊一聊，苏玉和她的长卿哥怎么搭上的？”
王玉娥瞬时哑了火，气得浑身颤栗。
一肚子的下作话，生生咽回去，眼底快要喷出火来。
最后，还是苏玉写好欠条，让王玉娥摁了手印，乖乖递给苏米。
“等我回门时，还给我吧。”苏米抖了抖欠条，甩上门便走了。
苏玉的鼻尖差点被门板刮掉，吓了一大跳，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庆幸自己明天终于可以离开家了。
—
这一夜，苏米细想着和老韩上辈子的种种，睁着眼到天亮。
天边第一缕晨光照亮苏家的院子，苏家两个女儿出嫁的吉时到了。结婚对象不仅悬殊，苏米的对象老韩还不知所踪……
来看热闹的乡亲们，把苏家堵个水泄不通。
一阵哒哒哒的车鸣声突然传入众人耳里，不知是谁跟着大喊一句：“来啦，来啦，城里姑爷坐着洋车来啦，好阔气啊。”
大家伙儿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一辆崭新的解放牌卡车打头阵，顾长卿站在堆满彩礼的车厢里，向乡亲们微笑致意。
八辆自行车紧随而来，前两辆自行车上挂着一大腿牛肉，依次是猪肉、羊肉、鹅，再后头，是十来个挑着满满一大箩筐米、油等日常物品的挑夫们。
这接亲队伍拉长了，足足有一里多地。
这卡车看着敞亮，有种散不去的猪臭味，是顾长卿塞了红包，私借厂里专门拉猪的车子，不管怎样，也足足镇住了在场的乡亲们。
那堆成山的彩礼，更是闪瞎了大家伙的眼。
多少年了，谁见过讨婆娘花这么多彩礼的啊。
苏玉很享受这种感觉，她是全场最亮的星，大家仰视着她，羡慕她，恨不得跪拜她。
村里年纪最长的兰婆子突然插了一句：“老苏头还在的时候说，顾老爷子和他定下了，等苏米嫁去顾家，顾家彩礼必须上千块。”
有人立马接过话：“苏玉得了这么多彩礼，敢情是沾了老苏头和苏米的光？”
“谁说不是呢，为着这门亲事，老苏头差点舍去一条命呢。”
……
细碎的议论声像刀子，一刀一刀划开着苏玉的不堪。
幸好卡车声大，顾长卿没听清乡亲们的话，苏玉才没有当场失态。
她强行压下心底的不快，在顾长卿的搀扶下，挺胸跨上解放牌卡车，就好像踏上一条阳光大道。
从此，她的命运将迎来高光时刻，彻底告别这种背朝黄土的苦日子，优越感油然而生。
而苏米……
趁着苏良才和王玉娥王车上放嫁妆的时候，苏玉得意地看向苏米。
苏米站在院里，不时望向院外。
苏玉将苏米眼底的焦虑，一览无遗。
她想起昨晚娘和她说过的话，勾了勾嘴角：“姐，吉时快过了。你还发什么呆啊，怎么还不跟王姐夫走呢？”
王全安天没亮就赶过来了，正躲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直勾勾看着苏米，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此时听到苏玉喊他，急忙一瘸一拐跑出来。
大伙儿傻了眼。
“什么王姐夫？这不是前些天被苏米打跑的偷鸡贼，怎么成了苏米的男人？”
“他就是王玉娥她娘的外甥孙，那个烂赌鬼啊！”
“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苏米咋不揍死他呢。”
有人唏嘘：“果然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两个女儿同一天出嫁，一个嫁妆丰厚，风风光光大嫁，一个连根鸡毛也没……”
……
王玉娥停下手中动作，清清嗓子道：“苏米，你自个人儿说的，要是老韩没影儿，就嫁给王全安。现在老韩生死不明，王全安人在这儿，你就跟他走吧。”
苏米淡淡一笑：“娘，你急什么，不还有五分钟吗？”
“死鸭子嘴硬！好，娘就等你五分钟。”王玉娥听到苏米当场承认与她打赌的事，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五分钟，只要等五分钟！
苏米，就得乖乖嫁给那烂赌鬼。
她向苏米一时的低头，又如何？
苏玉也在看着顾长卿手中的机械表，心里在默数：“十、九、八、五四……一！吉时过！”
就在过！字音刚落，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人群，快速走向苏米，男人猿臂一挥，将苏米拉出院门。
苏米只觉得娇软的身子落入一个温暖坚硬的怀抱，一股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闯入她的鼻腔。
一抬头，苏米对上一双深邃坚毅的眼眸，满脸的络腮胡，十足的糙汉子，耳边夹杂着他微微的喘息声。
四目相对，老韩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没想到，他的媳妇儿苏米这么美。
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一尘不染，美的不真实。
他的心噗通噗通跳着，手心沁出薄薄的一层汗。
苏米望向他那一眼，他感到眼中的世界在翻滚。
苏玉将老韩眼中的惊艳一览无遗。
她低下头，心底像是打翻了一坛子醋，大家总拿她和苏米比，光是相貌，她就从未赢过苏米。
顾长卿第一眼看到苏米，也是这种花痴的神情。
只不过苏米懦弱沉闷，而她热情大方，会些花样，才把顾长卿勾到了手。
想到这里，苏玉摁下心底燥郁，又喊了一声：“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