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米看了一眼站在解放牌汽车上喊她的苏玉，眼神毫无波动。
苏玉心底冷哼一声，她觉得，苏米自觉难堪，假装没看到她这辆拉风的解放牌大汽车。
于是，她又咳了一声，趾高气昂假装关心道：“苏米，我和长卿回县城了，你呢，住在牛棚里，又是漏风又是漏雨的，小心着身子啊。”
老韩站在苏米身边，望着那辆擦得敞亮的解放牌汽车，把胀鼓鼓的衣兜又摁了回去。
自责、愧疚、无措涌上他的心头，这是老韩平生第一次，低下他硬挺的脖颈。
是他对不住苏米，接亲，什么都没有，让她受委屈了。
老韩攥紧衣角，忽然听到苏米娇滴滴的声音，带着明晃晃的嫌弃：“好臭！”
他愣住，扭头看去，苏米灵动的水眸，像是天边璀璨的星辰。
她往他身边，又靠近了一些：“这卡车…不会是运猪的车吧？哎呦，臭死了，快开走吧。”
正小心翼翼试图多摸几下的乡亲们：……
一个个脑补着卡车运猪，到处是猪屎尿的恶心场面，飞快地缩回了手。
臭，臭，臭呢。
苏玉气得鼻孔冒烟，死死攥着卡车车厢的栏杆，她就在车里，苏米意思是在骂她是猪？！
顾长卿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站在苏玉身边，胸前还别着一朵大红花，本来还觉得自己英俊潇洒，听到苏米的话忽然觉得不是个味儿。
早知道就不找厂里借这车了，本以为可以挣挣脸面，没想到因为苏玉想显摆，反而闹了笑话。
他冷冷瞥了一眼苏玉，扭头朝司机道：“嫁妆放好了，开车吧。”
在大家伙儿从羡慕到复杂的眼神里，顾长卿恨不得撇下苏玉走人。
—
在众人的祝福声里，苏玉和苏米俩姐妹出嫁了。
苏玉坐着的卡车开得很慢，几乎是龟速，司机小心翼翼避让着土路上的坑、洞，免得颠坏嫁妆不吉利。
而苏米……
正望着老韩，出神。
老韩住的牛棚与苏家共着垛子，只要他点点头，他们快走几步，就可以回到他们的家。
王玉娥阴阳怪气哼了一声：“苏米啊，老韩是回来了，全安也在等着你。你是想住县里的洋房，还是想住破烂的牛棚，可要好好想清楚啦。”
王安全几步窜上前：“苏苏米，我们家可是两层楼的洋房，你跟了我，什么也不用干，一天天的，就吃好，穿好，玩好……”
自从王全安被苏米胖揍一顿之后，他学聪明了，再也不敢乱喊苏米媳妇儿了。
苏米攥紧拳头，刚想挥出去，耳边传来老韩深沉的声音，“不管你怎么选，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她一愣，转过头看去，老韩正凝视着她，眼神深邃，隐忍。
苏米眼眶一热：“我选的不是洋房，也不是牛棚，而是你，老韩。”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她就选他！
无论他住的是牛棚，猪棚……她都会义无反顾地选他。
苏米声线很软，听得人身子酥了半边。
老韩血液冲到大脑，浑身酥麻，舌头像是抽了筋，可是嘴笨，怎么也说不出心里那些好听的话来。
他手心的汗快要捏出水来，猛地弯下腰，粗笨地说道：“路不好走，我来背你！”
苏玉出嫁坐卡车，他再穷，也不能让苏米跟着他走路回家。
“嗯。”苏米也不矫情爬了上去。
她只知道老韩以后会挣钱，却不知道他的身材，妥妥的荷尔蒙炸裂，她的手也没闲着，顺便捏了捏他宽阔的肩膀。
真硬啊。她手指头都捏疼了。
苏米收回软软的手指，老韩长吁一口气，身体某处已经蹦得不像话。
他失踪的那些年里，在秘密组织里接受训练，就算负重三百斤行走在崇山峻岭里，也能健步如飞，穿行无阻。
可今天背上苏米，刚迈开步子，他就像喝了酒，轻飘飘地踩在棉花里。
王全安眼瞅着到了嘴边的肥肉，彻底飞了，气得他揪住王玉娥，又是一顿胖揍，什么一百块，一分一厘也不会给她！
又让王玉娥赔足他来回两块钱的车费，才气呼呼地走人。
—
“老韩，你走错方向了。”
“老韩，你又走错了。”
老韩背着她，晕头转向的，走错好几次路。
苏米趴在他背上，笑眯了眼：“老韩，我们是回叔婶的家住吧，好像是前边那条小道哦。”
“哦。”老韩猛地恍悟过来。
上辈子，老韩也是这样火急火燎的。
苏米觉得他傻，一点小事就分不清方向。
后来，苏米才明白，老韩本性沉稳，只是遇上她的事，就慌了神而已。
老韩的后背宽阔硬实，臂膀也梆硬有力，苏米趴上去，有种十足的安全感，许是一晚没睡，她趴上去没一会儿，就睡得沉沉的。
从苏家到老韩叔婶家，一个在村东头，一个在村西头，中间隔着一座土山，大约三四里地，沿途遇到乡亲们，她也没醒来。
有人调侃老韩真会心疼媳妇儿，这就背了一路。
有人羡慕老韩这媳妇儿真俊啊，天上掉馅饼，砸中了他！
也有人看把戏，说老韩娶了个祖宗回来，走路要背，不和大伙儿打招呼，不像是会地里刨食的，早晚要供着，他迟早要吃亏的。
这些闲话，苏米一概不知。
老韩背着苏米回到叔婶院里，看苏米还在睡，想把她放在床上再睡一会儿。
谁知苏米一离开他的背，就醒了。
她软软的手背擦过老韩的下巴，被他满脸胡须给扎疼了，苏米皱了一下眉头，捂住自己被胡须茬刮红的手背，瞪了他一眼。
那水眸含泪又似含情，老韩急得扇了自己一巴掌，仍然嘴笨，说不出什么，埋头就冲了出去。
再回来时，老韩已经把胡须刮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干净爽利。
露出流畅漂亮的下颌线条，加上那一身精致匀称的肌肉，身形挺拔，气场十足。
突然，苏米想起了什么，一把扯住老韩的衣角：“老韩，让我来看看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