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床榻前,手中银针闪着寒光,动作不急不徐,先给谢兆扎了几针,以免中途醒来。
从衣袖里拿出一小包裹,摊开,上面赫然躺着一把把亮锋利小巧的手术刀,同时配备银针,医用缝合线等现代手术工具。
好在映梨这没良心的还记得扔个生存装备,否则空有满脑学识也无济于事。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说来,这大概是秦挽溪第一个作弊工具了,可相比这个玄幻世界的一切见鬼的玄灵法力,简直相形见绌。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眼见的正午的太阳都逐渐西沉了,不少人已经不耐烦,早早地回家。
院子内一片安静,只听得见树叶沙沙,偶有几声鸟鸣。
一个时辰后,屋门出现一道倩影,秦挽溪迎着人们投来的各种目光,不紧不慢地走出屋子,声音依旧清亮。
“接上了。”
*
同一时刻,远处树木丛生,郁郁葱葱,整齐的房屋交错杂陈,掩映在树林间。
落日,暮色苍茫,残阳如血。
巍峨石柱矗立于空地,垂落而下的铁链,紧紧缠绕着白皙的手臂,勒下几道殷红,滴滴渗着血珠。
屈膝跪在冰凉石砖,森冷寒气顺着膝盖窜入体内,血液仿佛都快结冰,身子却倔强地没有倒下。
鞭子破风而下,落在已满是血迹斑斑的身上,血液飞溅,雪白的青石地面,血花顿染。
“孽徒!你还不招?”眼前一位凶神恶煞的老者,未等回答,再次扬鞭狠狠落下。
肋下,又是一道深红血痕。
浓浓的腥味弥漫,血液滴落,融入膝边一滩暗红,夕阳照射下,反射着刺眼炫目的光。
“无话……可招……”倔强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分外清晰,引得一群围观人的讥讽嘲笑:
“笑死了,平日不是挺威风吗?现在像什么,烂泥一滩,还嘴硬呢。”
“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个煞星,碍了多少人的晋升路,早该去死了。”
“活该。”
“碍眼的狗东西。”
……
无人把声音刻意放轻,更无人避讳着嘲讽,一字一句,如针。
没人相信……再多的辩解又如何?
呵……
淡淡的苦笑在心里蔓延,眼眸轻阖,绝望等待死神降临,追忆一切阴谋的起点。
或许在无意拾起那枚令牌时,阴谋已悄然拉开了帷幕……
*
暮夜殇,残影长,皎皎圆月,拖长了屹立在暮色中的身影,偌大的习武场空地,偶尔几缕风吹,“沙沙”而响,静谧得诡异。
长剑迎空,月光清幽,反射锐利的剑刃,闪落一剑璀璨星光,月光之下如雪花星灵,碎光闪烁。随着手臂玄灵之力的灌入,更显锋利,寒气逼人。
剑身忽动,脚步轻移,身形流转。干脆利落的剑式,畅如行云流水,轻如鸿羽飘絮,更似携风掠过苍穹的燕雀,羽翼翻飞出冬的丝丝寒意。
长剑旋风灵动,却是灵动中夹杂安定的静,动静收放自如,沉寂在了漫漫黑夜里。
清风悄行,衣袂凭风而摆,墨发随风飘扬,笼罩在寂寥墨夜的容颜未现,周身却透着一股清冷淡远的漠然,如一只孤傲冷漠的狼王,傲然立在峭崖圆月中,睥睨天下。
目光无意触及反射着幽暗月光的某物,脚步忽顿。执剑的腕转,剑刃已将其挑起,落入掌心,盈盈夜色,隐约可见一块精雕细琢的令牌,还有细如蚊蝇的字迹。
毒孤。
看清了令牌字迹,执牌的手却一顿,好看的剑眉,深深蹙起。
掌门三年前被下毒,闭关修炼至今,那毒术却是世间少有,多半是毒孤一派下的手。
世间有武阵丹神等玄灵,可谁知,曾几何时,毒灵也是其中之一,毒孤一派凭借高超毒术称霸大陆百余载,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荒无人迹,仅有的居民也被毒灵控制,形同行尸走肉。
人们憎恶毒灵,认为其是最黑暗的灵力,习毒者,杀之。久而久之,毒灵逐渐销声匿迹于大陆,渐渐被其他玄灵代替。
这里为何会有刻着毒孤的令牌?难道这里……有毒孤的人?
心绪念转间,耳畔风声忽有异常。
忙收起思绪,身形一侧躲过袭来的锋利剑刃,右手已擒住来人不及收回的手腕,冰凉的剑刃抵在来人脖颈,无时不刻提醒着那人被动的现状。
剑身散发着丝丝逼人的寒气,那人却作死一般乱动挣扎,后果便是,锋利尖锐擦出了细细一条血痕,血丝流倘在剑身。那人故作镇定的声音却掩不住颤栗:“放、放开我!”
少年眸中掠过一丝惊愕,随即不着痕迹地淡淡敛眸掩去,收手,后退几步拉开二人的间距。
“你你、你捡到了什么?”师兄冯风厉声中带着急切,他亮出刻着“毒孤”二字的令牌,淡淡问道:“你的?”
“是又如何?还我!”瞅见令牌正握在对方手中,冯风松了口气,抬手正要将它夺回,那人却收手避开,面无表情,眸中冷如寒冰:“若被发现……”
你……可知道后果?
语未尽,意思已不言而喻,自古门规严格,不难想象,背叛师门勾结他派,对象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孤一派,事情若是被捅破,结局只有一个——生不如死。
冯风气得面容狰狞,上前要夺令牌,那欲闪开的手一停,终是落入了冯风手中。
少年垂眸,敛下眼中情绪。
仁至义尽,不听劝阻,他又能如何?
“要是你敢乱说,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冯风虽知他与世无争,但事情毕竟非同寻常,狠狠丢下一句威胁方肯离开。
他眼底隐有自嘲,就算自己不拼不抢不斗不争,谁留情过?什么同门情谊,都是自欺欺人……
心里暗忖,却无发觉,腰间随身的玉佩不知何时失了踪影。
冯风拐角隐入暗处,在黑暗中抹去额上涔涔冷汗,可当对上眼前带着面具的男人时,汗流却更加凶猛,冷风伴随丝丝凉意抚着一片潮湿的背部,毛毛的悚然。
“拿来了?”低沉空幽的嗓音如同地狱爬上来的索命鬼魂,拨紧冯风每一条神经,冯风颤抖着手指将顺来的玉佩恭敬呈给男人,两腿因惧怕而不受控制地颤抖:“拿拿来了、请您请您过目。”
“哼!”男人鼻音冷冷哼出,毫不客气地抢过玉佩,确定就是从少年身上偷来的那一块,随即将玉佩抛扔在冯风脸上,嘴角冷冷勾起一丝弧度,“好,很好……”
冯风看着那夜色中显得极为诡异的笑容,心提到了嗓子眼,战战兢兢道,“那……”
“那你……就没用了。”男人凉飕飕地接下话茬,冯风心里“咯噔”一跳,裤子不知何时被吓出的尿浸湿,可未等他开口求饶,一柄利刃突然刺穿心口,刀上暗血如泉涌,宣示着生命的死亡。冯风不敢置信地瞪圆双眼,无神地盯着夜色。
不是承诺过只要偷到他的随身玉佩就可享尽荣华富贵,从此衣食无忧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男人将血匕首抽离心窝,鲜血再次喷涌而出,他抹掉溅在脸上的血迹,嫌恶地轻嗤:“恶心。”
盯着习武场上的背影,一声诡计得逞的轻笑发出,趁着夜色浓郁,消失在原地,只剩下死不瞑目渐渐冰凉的尸体,手中紧攥玉佩。
或许是过于灼热的目光,运剑的手一顿,那人抬眸,目光冷然,准确无误地落到黑影方才站立的地方,只是哪里还有人影,只剩下树叶微微晃动,不知是风吹还是人为。
幻觉?
皱眉思索,一切却已归于平静,静谧的夜色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只好继续练剑。
平静的时间没有持续多久,次日清晨,眼前老者已带着一众弟子闯进房间,指认是他杀死了冯风。
尸体手中的玉佩,还有剑刃上干涸未擦的血丝,无不是将矛头瞄准他,罪孽深重,十恶不赦。
承认与否,无非都是一个结局;众多流言,少的无非便是信任。
是非之地,信任往往都是利用的工具,嫉妒之心使得其他弟子们巴不得实力位居首位的人去死,又怎会向对手伸出援手。
直至反手被缚,也无法抵抗,不是软弱,亦不是惧谁,只是还存留为人弟子的自觉,为晚辈的恭谨罢了。
*
思绪被迎面而来的长鞭拉回,鞭子带着倒刺,每一落下,都是刺骨钻心的疼痛。
额头又现一道深深的血痕,血顺着死气沉沉的脸颊滴落,融入地面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泊。
他咬牙极力忍耐着撕心裂肺的痛,忽觉一阵剧痛猛然袭来,毫无预兆地直冲入迷迷糊糊的大脑,眼前一黑,登时陷入昏迷。
那老者见状,却不肯罢休,招呼着看热闹的弟子:“来人,再备冰水。”
“岭门道长何必如此绝情。”话音落下,一位老者缓缓走来,一身仙风道骨之气,神情是淡淡的清冷,额上虽被岁月刻下几道痕迹,依然掩饰不了萦绕于身的仙尘气息。
俞岭门看见来人,不屑的眸中多了几分鄙夷:“宁风道长,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儿,同门相残,呵,果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宁风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既是老夫的徒儿,不劳道长操心了。”
“哼!”俞岭门轻哼一声,故意抬手,又将鞭子重重落在少年身上,挑衅地嘲道:“逞逞口舌之能,你对爱徒倒是一点也不心疼。”
“噗……”本就昏迷着,伤痕累累,再生生接下一鞭,少年吐出一口鲜血,陷入了重度昏迷。
“够了,适可而止!”宁风浓眉一蹙,在他眼前就敢伤他的弟子,这俞岭门还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止?可笑!你可认清这是什么地方,就算我将他千刀万剐你又能怎样?更何况如此深重罪孽,你觉得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呵,反正他若是一日不招,就日日拷打,如果要死……”俞岭门一顿,笑的得意,“不是有吊命丸么?不过他这么嘴硬,怕是到时要活活疼死吧。”
眼看日暮西斜,他再次轻笑,转身带了一群叽叽喳喳弟子扬长而去,还不忘吩咐道:“来人,把他关起来。明日再审。”
宁风看着俞岭门势在必得的神情,一抹淡淡的嘲讽忽然显在嘴角。
他太了解这个执拗固执的徒儿了,不是他做的事,就算你真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过是竹篮打水。
俞岭门啊俞岭门,未免太高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