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最喜欢戚大龙这样的客人，每次来的时候只要还有姑娘闲着，也不管美丑全都会被他叫过去相陪。
但这个客人也有古怪的地方，就是每次来都只喝酒从来不碰姑娘。
老鸨一度怀疑他是个太监，做不成男女之事，只好花银子体验一下被姑娘们环绕的感觉。
这个客人还有个令人奇怪之处，就是绝对不叫同一个姑娘两次。等过几天院中所有的姑娘都陪过他之后，就再也不见他上门。
姑娘们也最喜欢陪这种客人，既不逼着喝酒，也不会在身上乱摸，只需要看着他喝酒就把银子给赚了，以致他不来之后姑娘们都对他念念不忘。
戚大龙按照原来的计划把“眠香楼”放到最后，所以这天他来到了“醉红院”。
刚进醉红院，里面已是人头攒动，一片醉生梦死、歌舞升平的景象。
姑娘们放肆地跟嫖客调着情，嫖客们大声地喝酒划拳，不时把手伸进旁边姑娘的衣服里。
仆役们小跑着端茶送水，还不时被老鸨呵斥。
戚大龙刚进院子，老鸨便扭着肥胖的身体拉着他往里面走，身上浓烈的脂粉香味熏得戚大龙直皱眉。
戚大龙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往老鸨身上一扔，说：“把你们院中没有接客的姑娘全都喊来陪我。”
老鸨见到银子，笑得脸上的粉簌簌地往下掉，肥胖的身子贴得更紧了，生怕到手的金雀飞走了，扭过头扯着嗓子喊：“姑娘们，全都出来接客了。”
戚大龙跟着老鸨正往楼上走，忽然被大厅东北角的歌声吸引住了，不禁停下了脚步。
“月儿弯弯，照在树林间；
妹妹对着月儿正思念；
不知哥哥在何方，是否和我一样看着月；
妹妹的心思向谁诉，只求哥哥快快来；
带着妹妹我一起回家乡。”
唱歌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生得落落大方，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唱到动情处脸上还露出了羞涩之情。
小姑娘的旁边坐着一个正在拉琴的老人，老人虽然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时而闭着眼享受着手中的乐曲声，时而又笑着看看身边的小姑娘，满眼的慈爱。
戚大龙看着这个小姑娘的不禁想起了妹妹戚冬雪，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正准备继续上楼，发现歌声忽然停了，接着传来小姑娘的哭声。
戚大龙一看，原来几个醉酒的嫖客把小姑娘围住了，还时不时动手摸一下小姑娘。
白发老人在一旁哀求嫖客放开小姑娘，嫖客不仅不理会，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把手放在了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想挣脱嫖客，无奈被围着怎么也走不掉，哭着不停地想甩掉嫖客们的咸猪手。
小姑娘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也在看她的戚大龙。
戚大龙浑身一震，妹妹离开前不也用这样带着泪水的眼睛看着自己吗？
戚大龙再也忍不住，直接从楼梯上翻身而下，推开围住小姑娘的嫖客，拉着她和老人就往外走。
几个嫖客们被坏了好事，一起拥上来就动起了手。
戚大龙怎么会把这几个醉得连站都站不稳的人放在眼里，几拳下去就全放倒了。
戚大龙拉着老人和小姑娘快速跑出了醉红院，他不担心对方来追自己，主要怕老人和小姑娘被那些人纠缠住。
出了醉红院，转过两个街角之后，戚大龙才停下了脚步。
白发老人向戚大龙躬身说道：“多谢小哥相救，不然我们爷孙今天就有麻烦了。”
戚大龙摆了摆手，说：“小事一桩，你们为了生活要忍受这些委屈，难为你们了。”
老人推了推身边的小姑娘，说：“小翠，怎么还不谢谢这位大哥哥？”
小姑娘扑闪扑闪地眨着眼，看了一眼戚大龙后，对老人说：“爷爷，你刚才没见他一进门就让醉红院里没有接客的姑娘全都来陪他吗？”
戚大龙没想到自己刚进门就被小姑娘注意到了，而且还被人记下了对老鸨说的话，不禁脸红了，浑身不自在。
老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说：“你这个死丫头，这位小哥好心好意救了咱们，谢人家还来不及，你还瞎乱说。”
戚大龙见老人责备小姑娘，手足无措地赶紧说：“没事没事，我刚才确实说了那些话。”
小姑娘嘴巴一噘，说：“爷爷你听，人家自己都承认了，本来就是这样的嘛。”
老人笑着说：“小哥肯定是去醉红院中有事，你看他跟醉红院中别的人相同吗？”
小姑娘用大大的眼睛盯着戚大龙，看得戚大龙越发不自在了，“好像跟那里面的人是不同，那你真的是去有事的吗？”
戚大龙看着小姑娘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妹妹一样，虽然不自在，却一点也不生气，说：“我确实是有事，想去那里找一个人？”
小姑娘“哼”了一声，说：“是女的吧？”
戚大龙点了点头。
老人这时开口了，说：“找到想找的人了没有？”
戚大龙情绪顿时低落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说：“我已经在江水县很多家妓院找了，但还是没找到。”
小姑娘好奇地问：“那个人是你的妻子？”
“是我的亲妹妹。”
小姑娘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说：“你要想在妓院中找人，怎么不问一下我们呢？”
小姑娘见戚大龙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得意地说：“江水县所有妓院的姐姐我都认识，她们好多还是我爷爷的女徒弟呢。”
老人瞪了小翠一眼，打断了她的话，说：“这位小哥，老汉我姓李，由于痴迷乐曲，大家都叫我‘痴音老头’。近年来一直与孙女小翠在江水县的妓院中卖唱，里面的丫头都很照顾我们，有时闲了就教一下她们乐曲。不知道令妹长什么模样，说不定能帮你找一下，以报答刚才的救命之恩。”
戚大龙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这是他来江水县一个多月第一次有了找到妹妹的希望。
“我妹妹叫戚冬雪，和小翠一样也是大眼睛，但比小翠稍微高一点，瓜子脸，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对了，她的鬓角还有一块小小的疤痕，那是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的时候被树枝划伤了留下的。”
戚大龙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恨不得把妹妹的样子印到对方脑海中。
戚大龙说完后，小翠摇着脑袋想了一下，突然对着老人说：“爷爷，他的妹妹好像跟眠香楼中的小桃红有点像，你说呢？”
老人沉默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真的吗？确定是在眠香楼吗？”
小翠见戚大龙激动的样子，揶揄说道：“刚才在醉红楼还一副大爷模样，这会猴急火燎的像个呆子一般。我们只是说有点像，可不敢确定小桃红姐姐就是你的妹妹？而且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眠香楼了，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那里。”
痴音老头拍了拍小翠的肩膀，接过话说道：“小哥可以去眠香楼走一趟，确认一下小桃红到底是不是就是令妹。不过老汉我要提醒一下小哥，眠香楼是谢家开的，如果小桃红真的是令妹，想要把她带走，可能还需要费一番周章。”
这是戚大龙第二次听到说想要在眠香楼带走一个人，都需要过谢家这一关。
但此刻的戚大龙根本就不管这些，他转身就想奔眠香楼去。
不料老人却叫住了他，说：“小哥如果想去眠香楼寻令妹的话，老汉建议你明天上午去。”
老人见戚大龙停下了脚步，接着说道：“此刻是眠香楼最繁忙的时候，去了也不一定立刻就能见到小桃红。而且小哥这会情绪激动，万一与眠香楼发生冲突，引起对方的顾忌，把小桃红藏起来，就适得其反了。不如等明天上午眠香楼最闲的时候去，不但可以确认小桃红到底是不是令妹，如果不是，还可以在别的姑娘中寻一下。”
戚大龙听后冷静了下来，扑通一下跪在老人面前，说：“找到妹妹是我戚大龙活下去的意义，不然就算我死了，也无法面对爹妈的在天之灵。等我找到了她，一定回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戚大龙说完，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小翠在一边听得眼圈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