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长高了不少，出落的更加明艳的姑娘，白钰轻喊道。“以沫……似乎高了些，也清减了。”
一旁的王氏深深皱了眉头，环顾了下满是人的院落。又瞧了瞧眼睛长在自家小姑身上的白家独子，再瞧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安以沫。直觉得二人不该如此下去，被人瞧了去。伸手抻了以沫的衣袖：“以沫，父亲和母亲要着急了。”也不等以沫回答什么，便急急拉起以沫迈开了脚步。
“安家嫂嫂，我是专在此处等以沫的，我有话想问以沫，能否……”这番话，让白钰用了不知多少勇气，可王氏并未让白钰讲完。
“白家哥儿。”王氏说着，眼睛定定的瞧着面前儒雅的公子哥儿。似乎有些歉意，笑了笑。“实在不巧，今日本该好好招待你，无奈这大喜的日子，府中宾客多了些，你瞧这到处都是客，以沫实在不便多在此处呆着，家中二老还急寻她呢。”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白钰都听了出来。也不知是王氏的话令他不得不放人，还是他原也没以为能留住人。总之，白钰挪了挪步子，点头道：“好。安家嫂嫂请。”
以沫不知道她是如何回到大厅的，她只觉得耳边不停的回响一段话，一遍又一遍……
“以沫，我…….你别等我了，我原也是万般不愿，可我是家中独子，我的婚事牵扯了白家太多利益，我也想不出他法啊，以沫。”
“以沫，和你在一处的日子我永远不会忘，那是我最快乐的。我没办法啊，以沫。你说，白家怎么就我一个孩子呢？”
“以沫，要是我不是白家独子，或你家有官亲贵故，我们就不用这般苦恼了。”
“你是懂我的吧，你一定懂我的。”
……
“以沫。”“以沫？”身边许久未发一言的姑娘，令王氏暗暗着急。突而瞥到身后几步远的，自家相公的好友。福了福身子，道：“江家大郎，我适才在门口迎人，出了些汗，想让我家妹妹陪我换身衣裳，不巧我公爹婆母在等我们。麻烦江家大朗去和我公爹婆母说一声，免得他们着急。”
江子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明显受惊的姑娘，开口道：“嫂嫂哪里话，我自会去带话。请嫂嫂放心。”
“如此，就有劳子衿兄弟了。”
望着眼前疾步离去的二女，又看看身后长廊上未动的白家公子，江子衿嘱咐了身边的小厮：“术五，此事你我只当什么也没看到。”
术五点头道是，二人提步去寻二老。
拉着以沫回到卧房的王氏，把魂不守舍的姑娘按在桌几的圆凳上，顺手添了一盏茶。轻轻拉起小姑子的手，便是一声叹息。“以沫，嫂嫂看的出来你和那白家哥儿有事，嫂嫂什么也不问。但今日府中人多眼杂，免不了有舌根子乱嚼。传出了不好听的话，你一个女儿家日后又该如何面对？有什么事，过了今日再说。可好？”
王氏一番言语，让以沫回了回神，有些抱歉的看了看嫂嫂，终是点了点头。“嫂嫂安心。我没事。”
“好，那你喝口茶，我去换件衣裳。”
“嗯。”
辰时刚过，嫁娶的队伍绕了京师大半圈，终于停在安府门口。
“新娘到，压轿——”一声嘹亮的高喊，成亲那繁琐的仪式便开始了……跨火盆、入祠堂、拜天地、献茶、聆训……这一日，人人的脸上都带着真真假假的祝福，安府这户京师有名的商贾人家，从此多了一位出自正八品的官家小姐。
一晚的推杯换盏，让安府的众人都疲惫不堪。但次日天边将将泛起白肚皮时，安府一家老小还是一个不落的聚在正堂。今日，可是新妇进门的头一天，按照规矩，是要敬茶呢。跪坐在正堂中央的两人，就是昨日成亲的二位新人，比起精神抖擞的安言景，钟氏就显得无精打采了许多，但也仅是有些无精打采，半点不见初嫁夫家的拘泥与紧张。
安家之主安怀远，安大娘子方霜儿一一接过新媳妇茶之后，就是一番谆谆教导，无非就是日后要如何相敬如宾，相公要如何有为有方，妻子要如何相夫教子。不痛不痒，千篇一律。左手边首位的殷姨娘，看着下方的儿子与身份高贵的儿媳妇，下巴都难以收回，自一早就翘的高高的，活像这辈子都没今日高兴似的。接过新媳妇茶，殷姨娘匆匆抿了一口，不由分说便拉起钟氏柔嫩的手，套上了一只琉璃玉镯。嘴上不停念叨着：“哎呦，我们安府何德何能，娶回来这么个可人的美娇娘。亲家的身子骨可好？这在那顺天府讨生活不容易啊，我那亲家可是每日都忙的晕头转向？”“妹妹。”安大娘子一声带有压力的呼唤，让那喋喋不休的殷氏有些奇怪。当然有些奇怪，在以沫的记忆中，母亲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很少像今日一般高喊过谁，尤其是新嫂嫂进门的头一天。可以沫看向一边的父亲就懂了。安怀远的眼中分明是厌烦着殷姨娘言多过犹。“妹妹，孩子们该是饿了。”说着又转头询问安老爷：“老爷，摆饭？”听到此处，安怀远悠悠的收回目光，沉沉应了句：“嗯。”
一家老小围坐在圆几上。安家老爷时不时问上一句生意上事，安言晨都一一作答。安言景细心地挑拣了几样菜放在钟氏的碟中，妇女和孩子都默默用着饭。倒也是一片祥和之景。不多时，只见钟氏轻拽了安言景衣袖几下，伏在安言景耳边低诉：“这怎么都是陈茶旧饭？你们安府每日总吃这个吗？”钟氏的声音明明不大，可在座的安家众人却听得一字不落。本想再添半碗粥的以沫生生停下了动作。她抬头看了看这位出自官宦家的新嫂嫂，才注意到二哥哥为她布的菜未动一口。
啪！安怀远重重放下了竹筷，起身离去。众人望着无人的主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最小的安以涵都不敢作声了。只有安大娘子不紧不慢的抬起帕子，拭了拭嘴角道：“老二媳妇儿将将嫁进来，诸多不习惯。慢慢就好了。这安府的媳妇儿不难做，别人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跟着做就行了。平日里没事多多和你大嫂嫂、沫儿走动，你们年龄相仿，好说话。”安大娘子说这话时明明是软声细语，可以沫就是从中听出了母亲的不高兴。这是今日第二次见到了与以往不一般的母亲了。想必钟氏也听出了话中话，红着眼眶答了声“是”。
安府北边的厢房，以沫正窝在母亲怀中听着安大夫人为她解惑。“你定是觉得母亲今日比以往严厉了些。沫儿啊，往日你殷姨娘惯会哭闹，娘也不曾如此，总是道忍忍就过了。今日你二嫂嫂新进门，娘就不得不敲打一番。并不是耍婆母的威风，而是她二人不同啊。殷姨娘只为要些好处，无非就是好个面子，在这府中炫耀一番，随她去也无伤大雅。你二嫂嫂一个官臣嫡女嫁给你庶出的二哥哥，京师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呢。娘不怕他们笑话，可娘是怕安家没有好名声，累了你和你大哥哥啊。”
这番话，以沫听懂了。
“你过会子叫上你大嫂嫂，给二嫂嫂送些点心去吧。”
这一句，以沫就听不懂了。抬起头，看着母亲。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