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从上和宫出来时，天刚泛起鱼肚白。他忍不住猛地吸了两口这个世界的空气，不用说，纯天然、无污染，还有股淡淡的鼻屎味。
至于鼻屎的味道，还要从那个不小心吸进嗓子眼的咸咸的硬疙瘩说起……
张仁大口喘气的举动着实给身后的两个随从太监吓了一跳，关键是他身子还后仰一下。
“陛、陛下……”这俩货面色焦急，眼看着就给鼻尖蒙上一层细汗，就差奋不顾身上手去扶了。
张仁伸了个懒腰，转身去明德殿坐了好一会，才揉了揉不怎么酸乏的老腰，吩咐道：“去御书房。”
御书房，顾名思义，就是皇帝藏书和看书的地方。与张仁一贯理解的不同，御书房可不是一间屋子，而是一整座偏殿。
看着连被褥厕所都有的御书房，张仁忽然觉得哪天过来通宵读书，早上顺便在这来上一发也是极好的，毕竟书中自有颜如玉，他作为皇帝自然有能力让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御书房的管事叫小良子，名字一听便是个值得提拔的。张仁旁敲侧击的套了几句话，就套出了一些看着有用的信息。
关于不懂如何套话的，可以参考英作者这里的现成模板。
“小良子啊。”
“陛下请吩咐。”
“你进宫多少年了？”
“奴婢自十六岁进宫，如今已有十三载了。”
“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回陛下，奴婢自曾祖以来，世代进宫伺候陛下，如今老父年迈，无力侍奉陛下，因而被安排在杏春坊打理陛下私产。”
张仁听到“世代进宫”时，润口的茶险些给喷了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宦官世家？
他心里虽然疑惑，却被更重要的信息吸引，就是小良子口中的“私产”。
若是国家或是皇室财产，小良子自然不会说成是“陛下私产”，所以这私产……张仁万万没想到，前身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还藏私房钱。
是国库不够花了，还是前身你想给人吃瓜了？
话说回来，能给前身看着私房钱的，应该算是心腹吧？张仁想到这，面上也热情了许多。
“小良子父子同朝为监，不容易啊。”
虽然这“同朝为监”听着有些别扭，小良子的反应仍然在线。只见他立马抹了一把脸上貌似没有的眼泪，一边跪下叩头如捣蒜，口中一边哭喊着：“有陛下这句体己话，奴婢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请陛下务必答应，等奴婢儿子大些，也送进来侍奉陛下……”
话说这当皇帝是真不错，自己随口一句客气话，下边人听着也要激动半天。
关于你这“儿子大些也要送来侍奉陛下”是认真的吗，这特么是要五世同切？话说你一个太监有儿子，这种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了。
“你那儿子……”
小良子看出张仁的疑惑，解释道：“奴婢家中世代单传，先帝特许奴婢十四岁娶妻生子，十六岁入宫伺候陛下。”
十四娶妻，十六产子。好么，用完就切，真不愧是宦官世家，专业进宫。
“小良子真是满门忠烈，不如以后你就……”张仁感慨到一半，硬是把那句“随朕姓吧”给咽了回去。
这特么的要是随了自己姓，不就叫张……良了？
不行不行，咱作为穿越者，也是有道德底线的，不能这么糟蹋谋圣。按照这狗，不对，是帅逼作者的大纲，张良陈平之流就算不在朝堂上，也肯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趴着，就等着搞风搞雨呢。
张仁想到这，只好打岔道：“朕有些忘记了，你叫什么来着？”
“回陛下，奴婢贱名仇世良。”
仇世良？没听过，估计是土著龙套吧，五世同切，亲爹还帮前身管私房钱，这一家子算是前身心腹了。这小子看着低眉顺眼，人也不笨，倒是值得培养。
张仁和小良子又聊了两句，才挥手让他退下，靠在椅子上躺尸。桌子上摆了一小堆的奏折，方方正正的，张仁却一点翻开的心思都没。
莫名其妙就穿越过来，又成了皇帝，哪怕是开始的时候脑子有点乱，这时候也给理顺明白了。
现在看来，他要做第一件事是把手底下的人给认全。不然到时候自己一个不留神，可就穿帮了。皇帝偶尔记岔了也不算什么，但手下人全都记岔了可是会出事的。
第二件事就是找一找有没有系统。毕竟曹操和项羽都能同朝为官了，系统是不是也该蹦出来介绍一下世界背景，顺便给个新手礼包或者免费抽奖压压惊？
只是任凭张仁在心里各种呼唤，系统那边没有丝毫回应。
或许是穿到了过于真实世界，作者忙着搞背景所以忘了设定系统？
呼唤系统未果的张仁不得不自我安慰一番：
求人不如靠自己，菩萨都这么说，老子是个皇帝还能比菩萨差了？
正经人谁还靠系统啊？那种坑蒙拐骗的玩意，不都是作者卡文时强行解释bug用的吗？
对，自己穿越的可是真实世界，哪里有降智光环和外挂这种反人类的黑科技？张仁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打算趁着实习期还没结束赶紧了解下以后的工作内容。
这奏折保密措施不错，还用火漆蜡封呢。
“陛下亲启，荀勖再拜。“
荀勖？这名字有点耳熟，应该是个历史人物，张仁一时半会还记不起来是谁。联想到老曹都出来了，这个姓荀的差不多是荀彧的老爹或者儿子？这小字写的是真好，一笔一划，都快赶上键盘敲出来的了。
奏章全文以文言文书写，又是繁体字，饶是张仁这个学生时代考语文只做文言文阅读理解的人，此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奏折全文一百六十二字，也没个标点符号断句，看着不但费眼还费毛。张仁薅到第八十一根头发时，才大体了解点上面的内容。
前身貌似叫他去查一个什么漕运沉船的案子，这货查出点东西，但遇到了麻烦，至于查出了啥，又遇到啥麻烦，里头或许写了，但张仁看不懂啊！
什么？你说为啥张仁要去数奏折里有多少个字和薅了自己多少根头发？换做是你的话，周围有几个太监宫女盯着，你会拿起奏折没两分钟就放下了，然后暴露出自己是文盲的事实吗？
张仁把手上的头发吹散，揉着太阳穴叹气，自己是没那个勇气再拆第二封了。
见到奏折被张仁随手丢在一边，小良子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提醒：“陛下，这桌上的奏折，都要批复的。”
卧槽？还要批复？还都要批复？！
自己看都费劲，能批复个啥？
张仁灵机一动，对太监道：“笔墨伺候。”
待宫女研好墨，张仁问小良子：“你可识字？”
小良子点头：“只认得几个字，却是不会写。”
好么，张仁觉得自己还得让灵机再动一会。
这时候，恰好听到有人禀报小高子求见。张仁的灵机立马就动好了：这小高子肯定会写字啊，不然廷议结束他怎么过来送大臣名单？
这天也不热，看着差不多是春秋时节，小高子却走了个气喘吁吁。张仁心里鄙视一番，面上却和煦许多：“小高子，朕要你办的事如何了？”
“禀陛下，名单在此。”小高子说着对小良子递了个眼色，亲自将名单送了上去。
小良子会意，对着房间里的太监宫女做了个手势，然后弓着身子往外退。
张仁一看这情形，就反应过来了。
这大臣站队，算是个机密的事，又不算是个机密的事，小高子拿捏不准，就让没资格听的都滚下去呆着。对于张仁来说，此时不正是他收买人心的最佳时刻吗？
“小良子留下。”淡淡地吩咐了一句，然后在小高子惊愕地目光下见到小良子由短暂的一脸惊讶到抑制不住的小嘴裂开、全身颤抖。张仁看到小良子露出一脸狂喜的模样，知道自己的顺水人情起到效果了。
皇帝嘛，食物链最顶端的渣滓，随便漏点什么出去，手下人会都觉得是得了天大的便宜。
小良子平复了下心情，对着张仁连连磕头：“奴婢遵旨、奴婢遵旨，回头就让犬子进宫效命。”
别人表忠心都是上刀山下火海，你这表忠心阉儿子就行，老仇家的传统挺奈斯啊。张仁忽然觉得，这小良子能进宫，八成就因为他老爹在自己前身的老爹面前表了次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