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子见张仁留下小良子，先是一愣，随后眼珠子原地转了两个圈，转过头鼓励道：“小仇公公得了圣眷，奴婢羡慕得紧呐，日后当竭心尽力，莫辜负了陛下期望。”
张仁听到小高子的话却不以为然。就让这货羡慕去吧，傻乎乎的，怪不得前身没把他收为心腹。
小良子听到小高子的话，脸上的笑意再也止不住。他刚抬头，却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
小高子的声音听起来虽然笑意满满，面上却冷冽得骇人。好在张仁没看到他的表情，不然非得被这恶狠狠的模样给吓出什么大病。
“奴婢给陛下当差，自当效死命。”小良子颤颤巍巍地磕头，仿佛被泼了一桶冷水，得意与笑意在一瞬间化作了惶恐。
张仁顺手接过小高子的廷议记录，没有打开，而是对小高子努努嘴，将那份荀勖的奏折丢过去：“打开看看。”
小高子打开折子，才看了一眼，只觉得双腿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他见到张仁从凳子上起身，脸色又白了几分，正要跪下，手上却被张仁塞了支笔，一个令他心跳几乎慢了半拍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这篇奏折你便替朕给批了。”
“奴婢、奴婢……“小高子直接后退一步，跪了下去。他浑身发抖，好像受惊的兔子一般瑟瑟发抖。
张仁被小高子给吓了一跳，看看奏折而已，至于这么大的反应？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怕是这里头有什么隐情。
好么，这人看着不算精明，屁股还不干净。张仁心里头对小高子的评价直接降到谷底，语气也变得冰冷几分：“你说说，这批复朕该写点什么？“
“奴婢万死，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小高子死了爹一样不要命地磕头，眨眼的功夫，脑门就变的血肉模糊，更是给一旁跪着的小良子吓到全身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帝王如虎，喜怒于一念之间，而生死已决。
其实张仁心里也在打鼓，这小高子究竟犯了什么事、达到什么程度？
他突然有点后悔将小良子留下来的决定了。要是房间里只有他和小高子，他还能问得详细一点。虽然处理是不可能处理的，但敲打敲打也行啊。
现在房间里有了第三个人，要是张仁一个处理不当，可能就翻车了。
比如说你不追究，那么小良子要是给传出去，太监们有样学样，到时候全让你背锅，你死不死？
或者你追究了，万一是个死罪，你给小高子砍喽，还能保证小良子不寒心？
万一这小高子上边还有人，又被人给救下来了，自己这皇帝权威不就成了个屁？
张仁想了想，决定还是用老套路，以不变应万变，先给个态度再说。
“说说吧。”
张仁这句“说说吧”听在小高子心里，宛如救命稻草，既然陛下让他解释，那就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他略微沉思了一下，决定避重就轻。
“张闿此行前的确给奴婢送了些好处。但张闿此人贼寇出身，性格乖戾，若是奴婢不收，怕会受其猜忌，到时难以掌控。与其便宜了别人，奴婢想着不如自己就笑纳了。”
“奴婢自受陛下恩典，领门下一省，开了宦官参政的先例，对陛下自是忠心耿耿啊！况且张闿私自凿船一事，本就蹊跷，为何这好好的转运使不做，却要从贼？荀大人虽然推断张闿与五斗米教有些关系，却并无实际证据，更不能证明是奴婢唆使的啊……“
小高子断断续续的解释，加上张仁若有若无的引导，漕运沉船事件才相对完整地呈现出来。
山东大旱，前身让眼前这小高子安排人送粮救济，结果船沉粮没，运量官也跑了。山东局势失控，民怨沸腾、几乎要酿出暴乱。
前身命荀勖秘密调查沉船始末，荀勖怀疑张闿投了叛贼，而这张闿恰好之前贿赂过小高子，才得到了运粮的肥差。因而这沉船一事的主要责任，差不多要找个人过来背了……
这内容太过劲爆，张仁也是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这小高子虽然是宦官，却被前身赐了侍中这种直接参与国家决策的官职，妥妥是头号心腹啊！
这天下也不是一番太平，各地都有匪徒作乱，山东因为大旱，并且还有一伙五斗米教残余四处流窜，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还有这荀勖怕也不是什么好鸟。小高子说的明白，运粮一事非同小可，只靠着他自己未必能给转运使确定下来。但这顶脏帽扣下，若是山东乱了，小高子却是最适合顶罪的。
我你大爷！张仁忽然觉得，自己这高达180的智商快要不够用了，这是乱入朝堂斗争中去了，自己要怎么办？
还是用绝招，以不变应万变吧。
张仁用中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他每敲一次，跪在地上的小高子的就震颤一下，直到小高子双臂打弯，全身几乎要趴在地上时，张仁不紧不慢地说：
“这奏折你去给朕批了吧。”
“啥？”小高子吓了一跳（注意是真的跳了一下），身子几乎软了。一句“陛下饶命”还没喊出来，就听张仁继续道：
“批示就一个字：阅。懂？”
“阅？”小高子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陛下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不过这个“阅”字，是不追究的意思吗？
“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恩典！”小高子又磕了几个头，才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用毛笔沾了点朱红墨水，一个繁体“阅”字批复上去。
哦，原来“阅”字是这么写的,还好没冲动亲自下手给批了，不然就闹笑话了。
话说小高子这字写得真不错，这朝代连太监都这么卷的么？还好自己穿越成了皇帝，不慌！
这边小高子写完，那边一直趴在地上的小良子也顺势爬起来，谄媚道：“赵公公深得陛下器重啊！“
赵公公？张仁忽然想到之前小明子也管小高子就赵公公。小高子，赵公公，赵……高？
尼玛，草率了。
还好自己留了个心眼，有回转的余地。反正山东不乱，你就没事；山东一乱，咱就拿这折子说事。
瞅见张仁盯着自己的不善目光，小高子吓了一个激灵，心里也暗暗恨起小良子来。
这尼玛自己刚脱险，又被你一句话给坑了。终究是个嫩茬子，一个执事太监竟敢妄揣圣意，走不长！
小高子心里一边骂小良子世代单传没皮燕子，另一边赶紧给张仁跪下，眼中噙着泪，却一言不发。
马格单，逼老子用绝招，仇世良你给老子等着，有你脱层皮的时候……
张仁见自己心里刚有点后悔，这小高子自己就跪下了，心里一边感慨着当皇帝真好，甩个脸子下边人都要怕生怕死的，一边寻思着，要不就趁机敲打敲打，再诈他一波？
没当过皇帝，还没当过官么？况且张仁前世高中毕业就凭着老爹的关系在联邦政府干了十年，本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官场那一套，不是有手就行？
“此次沉船，你虽干系不大，却有失职之嫌，便罚你历来受贿所得，一并交予杏春坊。“
赵高听到张仁的话，贴着地的脸忽然笑出了褶子。
张仁这意思明了，就是破财免灾呗，好说！
这银子就是王八蛋，今天没了明个赚。
况且陛下没罚他的家产，只是罚点受贿所得，用的还是“交予“而非”没入“，就是说交多少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小高子想到这，连忙又磕了几个带响的，生怕张仁反悔。
看着都快笑成两半的小高子，张仁揉了揉一个劲突突的太阳穴，只觉得今天格外累。
前世他仗着老爹的关系，两年半升一级，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处长，这班就喝一天茶打两天麻将给上了，哪有现在这般一个上午轮轴转的时候？
是时候召唤一波系统了。
这赵高都出来了，要是说没系统，张仁打死也不信。
他挥手屏退小高子和小良子，在椅子上摆了个葛优瘫。
“狗系统，你爹扛不住了，赶紧给爹绑了，再送爹几个新手大礼包。“
“系统你给老子绑了，老子认作你爹。“
“系统你敢出来，老子就敢叫你爸爸。
“爸爸，快出来看孩儿一眼吧！“
任凭张仁心里如何呼喊，系统没有半点回应的意思。
或许真的没系统？张仁尽管一脸不情愿，也不是不能接受现实。
系统这玩意就是个外挂。没了挂咱有脑子、又接手了个天下，苟着点应该没啥事吧？大不了皇位一抛，当个富家翁躺平。富家翁也不行的话，自己保条命总行吧？好不容易能穿越了，可别一下就没了……
只是张仁越想越觉得单靠自己能玩转这个世界的几率很渺茫，毕竟架空世界，可能性太多了啊！
“等老子在这个地方被玩死了，怎么也得申请当个系统，这么狗血的地方，怎么能没个系统把关！“
张仁这样想着，忽然听到一个仿佛来自上古又令他熟悉的机械音自耳边响起：
“叫爹何事？“
确定了身边没有别人，张仁忽然意识到，这是系统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