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男早先就盘算好了,要将屋后的杂草丛清理出来盖猪圈。
那块地以前是她娘亲打理的菜园子,全家搬去村里新房后就荒废了。肥沃的黄土地里长满杂草,有的长得有比她还高。
傍晚时分她正卖力地锄着草,小妹领着几乎比她高出一倍的严源来到屋后找她。
“你怎么来了?”周兰男停下手里的锄头,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来还钱。”
严源从怀里掏出一串钱递到她面前,面色冰冷地微微颔首示意感谢。
“哦!我以为你会明天早顺道给我呢,怎么还专程跑一趟呢?”她将钱接过低头数了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数钱的手,抬头一脸担忧地望着他说,“你不会是不想跟我去收泔水养猪了吧?”
“没有,答应好的,不会变。”
“那就好,吓死我了。你看我把这片地都打理出来,还要在那挖个大坑装猪屎猪尿。”她把没数完的钱一把揣入怀里,指着一片还未锄草的地方兴奋地说到。
“好,你的脸?”
“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都愈合了,过两天就能恢复如初。”周兰男用干净的手背轻轻的碰了碰脸上的伤。
“嗯。”说着严源拿过她手里的锄头开始干活。
他卖力地将一大株杂草连根挖起,根上带着一大坨泥,都扔到草堆上。
“你那样很累的,不用连根挖。”周兰男赶紧上前阻止他,嬉笑着说,“一看你就没种过地,我教你。”
她接过锄头,用锄头贴着地面划过,将草茎与草根分离。
示范了几次之后抬头望着他,“这样比较省力,效率也高。要是种粮食,在翻地的时候再把草根捡出来,但我们是搭猪圈就不用管它。猪是不会给草再长起来的机会的。”
“汝男,这是源哥哥。以后跟我们一起养很多的佩奇,你帮姐姐把柴刀拿来好吗?”周兰男侧身望着蹲在地上看蚯蚓的小妹大声说道。
“好!”小妹欢快的迈着她的小短腿回屋里拿柴刀。
“佩奇?”严源不解地问道。
“我小妹给猪起的名字,我平时不在家,她都只能跟猪玩。我怕她出去受欺负!”周兰男俯身拿着锄头继续干活。
“也许她并不会被欺负,但她总跟猪玩容易变得蠢笨。”
她严重怀疑严源是在内涵自己,但她又没有证据,只能没好气地说,“猪比你想得聪明的多,没听说过有一句话叫扮猪吃老虎吗?”
严源沉默不语,默默地注视着她。
“姐姐,给,刀!”小妹拖着把比她手臂还长的大柴刀给她。
“谢谢,妹妹!去前面玩吧!待会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周兰男用手捏了一把小妹的白净的脸蛋。
自从她有了收入,便给小妹吃饱穿暖,她那被冻出来的鼻涕也不再常驻在上嘴唇了,脸色好看了许多。
小妹跑走后,她提起地上的柴刀递到严源面前,“麻烦严大哥帮我砍一下这几株大的杂草!”
想着以后卖了猪还要分他钱,那安排他帮自己建猪圈自然也是合理的。
严源也爽快地接过柴刀,一刀一棵的快速将地里大株的杂草砍光,每一颗都精准地贴着地面砍断。
有了他的帮助,不出一个时辰,不仅将杂草锄了个干净还用她之前囤的木料和竹子做好了简易的猪圈,虽然粪坑还没挖但先将就养两天还是没问题的。
多亏严源,周兰男今日收了个早工,她留严源在家吃晚饭,他答应了。反正自己回去也只能吃清水煮的东西,便没有推辞。
严源留在院子里用稻草给猪舍做顶棚,周兰男先回了屋去做饭。
周兰男见严源干活如此卖力,也不好亏待了他。便将自己之前做的腌肉拿了一块出来,用热水泡发了自己从上山捡回来晒干的木耳,炒了木耳炒肉。
还将从屋后杂草里捡来的苦菜用开水汆烫后凉拌了个素菜,又烙了饼,熬了小米粥。
准备好晚饭便叫他俩洗手吃饭,早就饿了的小妹可怜巴巴地望着桌上的饭菜流口水,但周兰男还未上桌她是不会动筷的。
严源洗手后,进屋目不斜视的端坐在客座上。
端着小米粥从外面走进来的周兰男,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坐在桌边发愣,笑着说,“饿坏了吧,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做了些。”
她落座后,先给三人各盛了一碗米汤,又用薄饼卷了些菜递给小妹,她熟练的握住饼吃了起来,一口饼卷饼一口米汤吃得神采飞扬。
严源看了一眼小妹享受的表情,也动筷吃了起来,依旧是斯文的吃相。
“姐姐,我们这样是不是一家三口?”小妹天真无邪地望着周兰男。
小妹的话吓得她差点把刚喝到嘴里的米汤一口喷了出去,她咕咚一声强制自己咽了下去,望了一眼淡定吃菜的严源说,“我们和爹爹才是一家三口,源哥哥是来帮我们一起养猪的。”
“奶奶说,爹爹不要我们了。我也不要爱喝酒的爹爹,我想和源哥哥做一家三口。”小妹说完把手里剩下的一截饼全塞嘴里。
周兰男尴尬地望着严源,“严大哥别在意,小妹这是童言无忌。”
“不会。”严源侧过脸看着周兰男微红的脸,轻声说道。
“源哥哥,姐姐有教我写字哦,你说说你的名字也许我会写的哟!”小妹捧着碗骄傲地仰头望着他。
“严格的严,源头的源。”他温柔地看着小妹。
“嗯…..我不会,但我会写自己的名字。”小妹抓起他的手,用食指在他手心里一撇一捺地写着自己的名字,“周-汝-男。”
他也很有耐心地看着她写,等小妹写完,他微微笑着夸奖道:“写得很好!”
认识严源一个多月了,这是第一次看他笑,笑的很浅但很温暖。
坐在他右侧,光看他的侧颜,乌黑浓密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斜飞英挺的剑眉下是带着寒意的桃花眼,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棱角分明的脸上清冷如月,加上他那仿若修竹的身姿简直不要太完美!
估计是上天也嫉妒他的盛世美颜,所以在他左脸上留那么大片胎记。
“你教她的?”严源转过头看着她。
“她只会写自己的名字,等我赚了钱便送她去读书。”周兰男迅速收回落在严源脸上的目光,红着脸喝了一口米汤来掩饰自己偷看的心虚。
“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严源好奇地问道。
“有一个字不会写。”周兰男放下手里的碗,不好意思地用食指比了个一。
要是现代简体字,她都会写,但繁体的兰她真不知道怎么写。
“那个字?”
“兰花的兰。”她把自己的手摊开递到严大哥面前。
她见过严源给油坊老板写收据,他的字写的很好看。
严源迟疑了一下后,一只手托着她的手掌,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她手心缓缓地写。
他的手指修长,虽然有些粗糙但依旧很好看。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传到大脑,周兰男感觉自己身上酥酥麻麻的,呼吸都变小心翼翼了,生怕打扰到他写自己的名字。
认真写完‘周蘭男’三个字的严源抬头看着出神的她,松开她的手一脸严肃地问,“学会了吗?”
“啊!”还在走神的她,耳朵一下红得跟开水烫过似的。
还好有古代照明用的是烛火,他应该看不清自己的耳朵吧!怎么办,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要烫熟了。
周兰男迅速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铿锵有力地说,“我会写你的名字。”
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文盲,好歹也是自己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青年。
“是吗?”严源将自己的掌心递了上去。
她从容的在他手心里写出‘嚴源’两字,还好自己在他落款时偷瞄了一眼。
“那你可知是何意?”严源满意的收回自己掌心,攥得紧紧的,好似握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我想你的源是出自《孟子.离娄下》里的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源。意思是积蓄深了,才能左右逢源取之不尽。对吗?”
周兰男说完下巴一扬,得意的望着他。
“嗯。”严源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周兰男居然懂得这些,自己一直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姑娘,只是身上多了些坚韧的意志,想法也比旁人新奇了些而已。
周兰男见大家都吃饱喝足了赶紧起身收拾碗筷,再不溜自己就要装不下去了,就中学时期背那些文言文早就忘的七七八八了,能说出这句都实属不易。
严源等周兰男洗完碗出来,和她道了别,打着火把回了自己家。
夜里他在躺在床上,借着月光看着被写过自己名字的掌心,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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