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李世民打算将儿子叫过来，好好询问一下关于裴天所写文章的事情。
又觉得刚才训斥过他，这会叫过来也有损自己做父亲的颜面。
稍加思索后，召来天策内卫问道：“将裴家小郎最近的事情整理成册，朕要看到详细情况。还有，准备一下朕明日要便服出宫。”
这天策内卫，是武德四年天策府成立之时，被他消灭的敌人营垒中各杰出人物曾经武艺高强的部下。
为的就是在长安城内，收集各种情报。等于是他手中谍报组织。
可惜玄武门之变登基后，就没有继续发展，势力范围连关中地区都没覆盖完全。
关于裴天的资料本来就不多，不一会儿，几张写满他情况纸张就放到了李世民桌上。
看着他最近购买的东西如此之多，就连李世民都被裴天勾起了好奇心……
殿外
与那些宰相本就不是一路人，李纲散场后只是略微与众人寒暄几句，就立马去找李承乾想问问究竟。
“太子可在？”
听到门外师傅的声音响起，李承乾急忙擦干眼泪，开门迎接。
“李师傅，您怎么来了！”李承乾不解问道。
“呵呵，老臣见太子被陛下训斥，心有不忍。陛下虽然严苛，但打心底还是为了太子好啊！”李纲被李承乾扶着坐下。
“师傅，孤……”李承乾鼻子一酸，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忍一忍吧，太子尚未加冠，这世面上诸多事宜，远比你被父亲责骂要心烦的多呢。”
“想老臣年过八十，父母长相都记不清了，就是想念父母训斥，也一梦难求喽……”
“师傅教训的是，孤，孩儿明白父皇和师傅的苦心了。”李承乾抽动了下鼻子，似乎好受了许多。
李纲微微一笑，打开了这孩子心结，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
“太子殿下，那篇文章，真是裴家小郎所著？”
刚才就估计到师傅会问这个了，李承乾点点头道：
“没错，当时我看着他当面书写的。而且这题也是孤临时兴起所出，他也确实有失忆症没认出孤来，只当是哪家的纨绔而已。”
听了太子的话，李纲叹了口气：“唉，可惜了这么一个俊才！”
“师傅，此话怎讲？那篇文章真的好到如此地步？”李承乾还是不理解。
苦笑着摇摇头，李纲感慨道：“诶呀，何止是好字能来形容。此人要不是受裴家所拖累，单凭推行此国策，足以登相封侯，位列司空啊！”
“只是涉及朝堂纷争，事情还不知道会如何继续呢！”
见到徒弟歪着脖子想不明白，还不懂这其中的权力纷争，李纲用另外一种好理解的方法说道：
“殿下，我大唐的均田制，你可熟悉？”
李承乾点点头，均田制是南北朝到隋唐时期一直存在的制度。
就是男子18岁成年后，授田100亩，其中80亩口分田（死后官府收回）和20亩永业田（私有田地，可以继承）。
“这均田制虽然传承百余年了，但其中问题，却一直没有显现！”李纲摇摇头说道。
什么？李承乾张大了嘴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秘辛之事。
均田制自然是好事情，可以使百姓积极的上报户籍，毕竟能拿地谁还会隐瞒。
但是耕地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不可能满足人口的无限增长。
“大唐之前，多是乱世，人口增长缓慢，更有人为了躲避兵役而逃户，所以均田制都可以执行下去。”
“老臣年纪大，虽然没什么大才能，但见识却足够多。”
“在隋帝初期，天下人口多达八百余万户，虽然时间短暂只有仅仅十年，均田制的弊端就暴露了出来。”
“其中京畿道、都畿道、何北道这几个水利不够发达的地区，都是极难满足授田需求的。甚至只能授20亩永业田，而那80亩口分田就没有足额过。”
听到这里，李承乾吓了一跳。
在此之前，大唐可没有人给他讲过这些。
还好李纲是几朝元老，见世面足够广阔，隋炀帝杨广都没发现的事情，他倒是注意到了。
“师傅的意思是……”
“呵呵，我大唐现在经过陛下的治理，短短几年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如今天下已经具备了盛世初期该有的样子，只要陛下不乱来，人丁增长何止数倍，那么三五十年后……”
说到这，李纲做出了微微叹息的表情，继续说道：
“可见这小小年纪的裴天，目光之远，才华之高，是老臣远远不及的。”
说完李纲略有深意的看向李承乾，突然压低声音问道：
“殿下，老臣来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些粗浅的东西。”
“而是让殿下注意那裴天，趁着现在满朝文武和勋贵打压裴家之计，赶紧与那裴天打好关系，此子以后必有大用！”
李承乾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蒙了，“师傅……”
还是第一次听到李纲这么郑重其事的给他交代事情！
“臣老了……老的连白米都快吃不动了。怕是都撑不到殿下加冠那时候！”
“但是臣放心不下殿下。”
“师傅……”
伸手阻止了李承乾说话，李纲继续说道：
“下面的话太子一定要听进去。陛下当前正值壮年，如无意外，怕是古稀花甲都不成问题。”
“等太子熬到继承大统，还不知要蹉跎多少日月。”
“老臣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这见识颇多，当过隋太子杨勇的师傅，也当过李建成那厮的师傅……”
李纲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不愉快的事情。
“这当储君风险之大，变数之多，远超常人力之所极！盯着你的人何止千百，如果有能写出这样策论的妖孽在身边辅佐，会让你压力减小数倍不止！”
“太子还年幼，老臣说的话不一定听的懂，但你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
“或许老臣等不到您荣登大宝的那一天，但不希望太子重蹈我之前两个徒弟的覆辙……”
没想到行将就木的李纲手劲还这么大，李承乾被他抓着手腕有些吃痛。
不明白老师今天为什么说了这么多，但还是先记下这些话再说。
“师傅，孤知道了！也记下了！”
……
裴天不知道这一日只是随便写了篇小作文，就能在大唐权力顶端的朝堂上，引起这么大的波澜。
第二天用金叶子兑换来的铜钱，先是打发几个跟着他的长随去还了欠下的债。
自己则早早的一个人闪到了那处小院子里。
每天在家呆着，就一个字‘非常痛苦！’。
衣食住行那是格格不入，还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来，现在民间也有借尸还魂一说，所以他表现的谨小慎微。
在家就是一个忍字。
饭菜极度难吃要忍，茶水满口是渣要忍。
在家必须跪坐着要忍，穿着下面漏风的裙子要忍，上厕所没纸要忍。
急着抱孙子的母亲每天往房里塞小婢女，就这个不用忍……
支开了所有下人，躲进这小院子里，才是专属于裴天自己的时间。
在刚做好的躺椅上休息，房间里用黄泥滴淋的白糖正在逐渐成型。
至于除杂过的精盐，前天就已经弄出来了浅浅半碗，足够他自己吃一段时间了。
在唐朝没有盐铁茶酒等专项税收，也没有商税一说。
所以这些生意任何人都能做，而且各种价格并不算贵。
如果不是因为裴家现在所处的尴尬地位，裴天或许考虑过做些垄断的生意，这个来钱快。
但如今的长安城里，到处是对裴家虎视眈眈的勋贵官员，恨不得一起瓜分了裴家。
所以谨小慎微的裴天，选择了暂时隐藏起这些东西。
没有绝对力量的保护，何谈垄断生意，怕是这边还没捂热，就有打坏主意的人开始上门抢夺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连父母都没有提及这些，就怕他们脑子一热，直接开始做生意。
通过这些天对父母的了解，怕都是从钱眼里钻出来的，不把长安城里裴家所有的资产全部卖空，就不甘心离开的样子。
这也是他没跟家里开口拿钱的原因，诶，情况太复杂了……
好东西还是留着回了老家再说，那边是裴寂发家后经营的大本营，拿出什么东西来也不怕别人抢夺。
最重要的是家族手里有部分兵权。
太上皇退位后，就连裴天母亲这个长公主，都危机感很重。
不过对于此刻的裴天来说，确实要好好犒劳下自己。
都忘记有多久没好好吃一顿饭了，唐朝的烹饪只有蒸煮烧烤，没铁锅，就连油炸都很少。
铁锅暂时做不出来，没太好的铁匠，裴天自己也不想在长安城里炼钢，免得出现不可控的意外。
但是他弄了块铁板过来，架在炉子上，只要控制好火候，吃一顿铁板烧也是非常不错的。
这时候没有辣椒，只能弄来点胡椒和孜然。
这两样在目前的唐朝，可是绝对的奢侈品，平常都是拿来入药，可从没有败家子用来做吃食。
所以裴天花了整整一吊大钱，才各买了几钱，他一个人吃2顿倒是够了。
后面考虑自己种植，或者多赚点钱，不然按照家里父母那抠门样子，可不会舍得他这么吃。
将铁板架到炉子上，再放了些木炭进去调整着火候，然后用一坨豚油（就是猪油），在铁板中间用力抹了几圈。
……
“陛下，就是前面那座小院，2刻前裴家小郎独自进去，还未出来。”一名天策府内卫指着裴天所在的院子说道。
“那尔等就守在外面，朕独自进去就行！”李世民点点头，不容反驳的说道。
一个人在里面，那正好合了朕的心意，免得人多嘴杂，被人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