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周全将阿弟中榜的事告诉了父母,母亲没有过多欢喜,因为中榜意味着以后又要花更多的银子,她看了看周望,不到四十岁的人,发髻已经快白了一半,身子骨虽然还硬朗,可还是让人感觉一年不如一年。
周望没有她那么多愁善感,可也没说话,不多时藏好书籍,换了旧衣的周文也来到大屋中。
周望看了看喜色藏不住的小儿子,轻轻道了一句,“老二,你还想考吗?”
周文坚定的回他,“爹,我要考!”
周望明白了,他看向周全,“老大,明天你随我去胡屠夫家。”“过几天,我要请你的几位叔公伯父喝酒。”
周全不解,“爹,你不是一直瞧不上胡屠夫的活吗?”
周望岔过话题,唤来幺妹,“还不快谢谢你的两位兄长,他们可是大老远给你买回来糖饼。”
周雪瑶淘气的给两位兄长起了一礼,双眼打量着二人身上不协调的地方,“周全,周文,我的饼呢,一大早我就听娘唠叨,说你们上县城给我买饼子了。”
周翠巧放下手中针活,随手从身边拾过一根细棍,指着周雪瑶,作势欲打,“没大没小,如此无礼,以后还怎么嫁人!”
周雪瑶嘴犟,“不嫁就不嫁!”
周翠巧气的不轻,抬起棍子轻轻抽在她屁股上,“我看是你嘴硬,还是屁股硬!”
周全将靠墙的桌子移了过来,又搬来几条缺角的凳子,从怀中取出小了一圈的梭叶包。
周雪瑶虽挨着打,可眼睛却盯着其他人,她见大哥拿出了自己最爱的糖饼,“是白月糖饼不?”
周全打开了梭叶,饼香四溢。
周雪瑶离开母亲,小跑几步,抢过一个饼子,狠狠咬了一口,食未过喉,呛道:“是苏老头的饼子没错,大哥,你以后可别把饼子放怀里了,臭烘烘的。”
周全傻傻一笑,周文没惯着她,摆出老夫子的气势,“你慢点,跟个汉子一般,成何体统,再过几年你就要学闺礼了,到时学不好,可没饭吃。”
周雪瑶给他摆了个鬼脸,自顾自的吃着,左手抓一个,右手捏一个,跑到周全旁边坐着,边吃边唠叨,“哥,我以后嫁不出去,就跟着你。”
“好,哥也不娶,就养着你。”
“嗯,还是大哥对我最好,等我长大了,我给你骗个好看的嫂子回来。”
周全替她理了理缭乱的秀发。
周望见桌上糖饼还有多余的,起身拿了一个递给自家娘子,“你尝尝,上次你没吃着,这次好好尝尝!”
周文又拿起两个,走了过去,“爹,你也尝尝,今天儿子中了,这饼就算我孝敬你们二老的。”
周翠巧接过饼子轻轻咬了一口,细嚼慢咽,温容的面孔挂了童意,周望看着心疼,这些年娘子跟着他除了吃苦,还是吃苦,未享过一天好日子。
他将手中两个饼子,放在周翠巧手中,起身来到她身后,“这些天有些湿寒,你的老毛病怕是犯了,我给你揉揉!”
他轻轻将双手搭在单薄的秀肩上,缓慢的拿捏起来。
桌上还有一个糖饼,周全拿起来将其撕成两半,递给周文一个。
两兄弟坐在门口看着远方,一个看着西方,那是李家庄方向,一个看着东方,那是江州城方向。
好奇的周雪瑶蹲在二人中间,“大哥,二哥,你们咋看着天空这么出神,那天上除了云啊,什么都没有。”
周望知道两个儿子长大了,自己该拼点命了,给老大娶一个好媳妇。
想到这,他垂下头靠近周翠巧的耳朵,“巧儿,该给老大说个媳妇了,你看看有没合适的。”
周翠巧右手过背握住他的左手,“到时我去六姨家看看,听说她家大女儿长的不错。”
翌日天蒙蒙亮,周望便叫醒了周全,胡屠夫家离周家村有近二十里,早出或许可以晚归,要不然就得过夜。
两人经过周文的房间时,周望喊了一句,“老二,你如今虽是秀才了,但也不能离了体活,家里有几条凳子坏了,你好好修修,过几天要用。”
半睡半醒的周文应了一声,再次去见了周公。
两人换了五条路,爬了一座山,直到响午才到了胡屠夫家。
胡屠夫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人,样子很凶,家里做着贩卖猪肉的生计,算是个有钱人。
“周老头,你不是说我的活不干吗?”
周望没有生气,“是不是还是七十五文。”
胡屠夫调侃道:“三天前是七十五文,今天嘛只能是六十文。”
周望还是没有生气,“好,成交,不过我不要铜板,给我换成三斤猪肉。”
胡屠夫一听大喜,当即同意了。
胡屠夫走后,他带着周全来到一臭烘烘的地方。
看着眼前塌了数十米的猪圈,周全忍住恶心,“爹,你在外面,我去里面。”
“胡闹,秽物沾多了,会影响运气,你还未成亲。”
“爹!”
周全犟不过,只能听话的在外面修着,还好这是四月,要是到了六月,两人估计早中毒了。
两人闷头一干便是大半天,一直到了日落西山,这片猪圈算是勉强修好了。
周望让儿子去请胡屠夫。
没多久两人便来了,胡屠夫捂着鼻子仔细看了一番,甚是满意,让周全跟他去取猪肉。
周望找了个有水的地方,简单冲洗下等着。
周全回来后,二人借着霞光走上了回家的路,路过一条小溪时,父子二人嬉闹的洗了一番。
周望颠了颠手中的肉包,“老大,这胡屠夫是个好人,上次你爹对他说了一些气话,今天他却给了我四斤猪肉。”
周全闻言,消了对胡屠夫的不满。
星光为灯,灯火为路,两人直到月上树梢才到了家。
周雪瑶已经睡着了,周文与周翠巧守在门口。
周全远远的看见二人,喊道:“阿弟,外面冷,你快扶娘进去。”
阿娘不愿,硬是等他们一起进去。
进屋后,周文接过肉包,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藏着。
周翠巧却生气了,“肉什么时候不能买,非得今天吗?”
“是,是,我错了,我们去休息吧,孩子们都困了!”
两兄弟告别父母,走向自己的房间,“哥,你们今天去胡屠夫家做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修修补补,都是些简单活。”
周文喔了一声,进了自己房间。
周全关上房门,静静的坐在凳子上,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