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姓童，五短身材。眼睛像心思一样细，忐忑不安地跟在牧心后面。
他身形肥胖，好似一双无形的手按在他头上，打着球，上了楼。
心中暗骂，那个臭小子，可不要给老子捅出什么大篓子来。
牧心在茶几主位上坐下。见童掌柜一脸紧张的杵在那儿，便招呼他坐下。
“童掌柜，店里近来可好？”
“店里一切都还挺好的，就是店里上下的都想着多瞻仰瞻仰少爷的风采。
这才几天的功夫，都嚷嚷着是不是少爷来过了，小的没有通报他们。”
“童掌柜，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把这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你。近来可有什么事忘了说呀。”
童掌柜的脸上开始渗出汗珠：怎么出这么个要命题，好歹给个提示吧。
想到柜台前的那一幕，童掌柜瞬间有了主意。
“这不，近来春夏交接，生病抓药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店里有些忙不过来。
没来得及向少爷禀告，就自作主张，招了几个临时的伙计，干不好还是要辞回去的。”
“底子摸过吗？可干净？”
“都是自家人的亲戚，底子都挺干净的。刚刚和少爷说话的那位就是小人的外甥。”
“童掌柜呀，我看你外甥比你胆子大。要说这真是这人越老，胆越小。
当着我的面，他都敢拿本公子的名头去唬人。
这鹿城，藏龙卧虎的。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招架得住。照这么虎下去，保不齐哪天连我这几根骨头都给人拆没了。
我总说要低调，低调。你看，我去争过那鹿城三少的名气吗？
没必要，和气生财。你不是做的挺好的吗？”
童掌柜心中腹议：那是你是不要吗？是你评不上啊。
这鹿城三废和鹿城三少，它不是同一级别的名声吗？怎么没见你拒绝，压根没法拒绝，众口一词，你能怎么样？
童掌柜显然还是想在这里干下去，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多谢公子抬爱，这事是小人糊涂了。那个小子是个不省心的，一个转身的功夫就闯了这等大祸。
小人本意是磨砺磨砺他，现在看来倒像是他磨砺小人了。
小人立马给他撵回去，免得污了回春堂的声名。”
“那倒不至于，童掌柜你的外甥，怎么算都不是外人。既然来了，再把他撵回去，你这掌柜以后还怎么当。”
“公子仁德，在这种关口，还维护着小人的颜面。小人真是铭感五内。
但也绝不能因为公子的宽仁就此罢了。还得再杀杀他的锐气。
后堂还缺个养马的，小人这就把他送过去养马。”
“拉货的马就得是温良的脾气。你确定他那暴脾气，能养出温凉的马来？”
这左也不行，右也不行。童掌柜没招了，把牙一咬，外甥啊，外甥，你自己犯的错，别怪舅舅狠心。
“还有份差使，小人倒是忘了，药园还缺个挑粪的。以前请的都是短工，可以让他去干一阵。”
童掌柜这黑手一下，给牧心整不会了，一时竟楞楞无言。
“童掌柜，那人真是你亲外甥？”
“公子莫要消遣小人，当然是如假包换的亲外甥。”
牧心终究是少年，摸了摸鼻子，道：
“你那外甥，其实还好。至少对我们回春堂有归属感吗！话虽然说得有些轻佻，但只要锻炼锻炼还是堪用的。”
童掌柜见自己一直戳不到公子的痒处，索性躺平。
“我们爷俩，全凭公子安排。”
“小公子那边呢，开了一家铁匠铺，你是知道的。
我正在给他物色帮手。你家那个，我看着挺机灵的，就让他到那边去管事。
那里小门小户的，我倒是还能罩得住。这样一来咱们就亲上加亲了，童掌柜你说是也不是。”
童掌柜向来也是个善解人意的，没想到公子刚才说的“锻炼”是这个道理，那可真是太“锻炼”了。
要是让姐姐知道，自己让外甥当了小铁匠。那自己哪里还有安宁的日子。只是如今冒犯了主子，他有什么理由不去？
“你也就问一问就是，不去也不勉强。咱们是回春堂，又不是一言堂，还是要尊重一下个人意愿。”
童掌柜心道，说是尊重个人意愿，那还不得先尊重你个人的意愿。话到临头，就变了画风。
“哪里的话，公子说这个话就见外了。是公子提携我们爷俩，要不是这么惦记我们，哪里会把这么亲近小公子的位子给我们。
况且小公子都乐意干的活，我家那小子如何干不得。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能想通就好啊，童掌柜。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身上这种通透的性子。做买卖吗，就得要通透！”
“都是公子抬爱！”
“嗯，这事就了了。这事也是给我们的一个警醒，你回头找人摸摸每个人的底子。看看我这回春堂后面到底有个什么样的裙带网？这事儿做好了，我记你一大功。”
童掌柜一个趔趄，差点闪到老腰。这么狠的吗？
原来今天的重头戏落在这里。全鹿城的人都说自己家的这位小公子是废物，可他哪里有一点做为废物的自觉。
“你也不要怕得罪人，可以顶着我的名号去做吗！天塌下来有本公子给你顶着，你怕个鸟！”
公子啊，公子，老夫就怕你摆出这种，信任放权的架势呀。
士为知己者死，可老夫还想多活几年。
这么做，是把我往火上烤，而且是不烤成肥乳猪不肯罢休啊。
“承蒙公子不弃，小人会尽快办好此事。”
“此事却也不是太急。下去看看张三回来了没有？没回来，就差人去叫一叫，就说我在这里等他。”
童掌柜心想，不急的事，你能亲自和我说？信你我就是天真。老夫只是姓童，不是孩童娃娃。
“好的，公子稍待。小人即刻去办。”
“下面也挺忙的，就不用在这招呼我了，回头再续话。”
一通操作下来，牧心觉得心情好了不少，还是童掌柜这样的老熟人会说话，又哼起了小调。
换下学院的制服，牧心穿得“冠冕堂皇”。揽镜自照，不禁由衷自怜：真是人间贵公子呀！
换好衣服出开门时，张三已经在外面候着。不待发问，立刻凑了上来。
“公子吩咐属下打探的事差不多了。最近城中被劫案，没有什么规律。富人和穷人都有。
乌衣巷的几个富家，平时也行踪不定，没有什么好的机会。”
“那就直接讲有用的！”
“西城外二十里，有个地方叫九龙岭，山路蜿蜒曲折，是很多物资进入鹿城的必经之地，最近时常有盗贼出没。”
“知道了，你去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