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心带着两个小家伙四处浪荡，到现在才回来，为的就是逃脱逃课的责罚，让一切看起来依然如旧。
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谁想到颜先生一天也不愿意等，下完课就往这边赶，家访告状。颜老头啊，颜老头，至于吗？我学渣一个，用得着您这学界巨擘这么兴师动众吗？
看眼前的架势，今天横竖是躲不过去了。先生啊，咱们要是路归路，桥归桥，井水不犯河水该有多好！
你讲你的，我逃我的，世界更美好！你这样搞，咱们以后还怎么愉快地玩耍？
颜老夫子显得更尴尬，我都要走了，你回来干嘛？非要撞上吗？不白捡一顿骂不舒服吗？
你这么不合时宜地闯进来，就算是直接宣告了老夫教导无方。需要背后请家长才能吃得住你，这要是传出去了，老夫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还得是牧老道出手给两个尴尬人解围，对呆立当场的牧心呵道：
“见了颜先生还不行礼。这么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牧心在呵斥声中回过神来。作了个揖，恭恭敬敬地唤了声颜先生。
颜老夫子并不买账，傲娇地哼了一声：
“牧公子的大礼，老夫我可收受不起。”
牧心也是个闻弦音而知雅意的，这颜老头应该和老头子没聊好，气还没消呢。涎着脸皮笑道：
“先生学究天人，是弟子悟性差。没能领悟先生学问的深意，索性就光棍一点，离开了课堂。
没有学到高深的学问事小，若是让先生见着学生在室内徘徊不去，气坏了身子可是事大了！”
“说的是什么胡话？颜先生是读书人，读书人首要就是修心。颜先生的养气功夫，哪里是你这样这毛头小子能想象的？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不认认真真给颜先生道歉，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颜老夫子，脑中有一万只乌鸦飞过。老牧啊，老牧，你教训孙子就教训孙子。
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地针对我是什么意思，想把老夫也像孙子一样教训了？
牧心眼睛一亮，好家伙，今天的月亮从哪边出来的来着，爷爷竟然是向着自己的。那就大事无忧矣！
还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道个歉吗！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不挨罚，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小爷能给你说出花来。
“颜先生，今天课上的事确实是学生错。学生保证以后只要是颜先生的课，必定努力钻研。
不辜负颜先生，爱之深，责之切的谆谆教诲。”
颜老夫子，听得此话，心中默默欣慰地点了点头。嘴上却是不饶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老夫就算把学问扔到你脸上，也得靠你自己来接。你能悟到凡事要靠自己努力这一点。还不算无药可救。”
牧心听完此话，感觉受宠若惊。这还是那位位古板的颜老头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真是金玉良言，颜先生慧眼如炬，让学生更加羞愧难当。今日才明白先生之前说的君子忠恕之道。
学生如此顽劣，先生都能宽恕学生，不曾放弃对学生的教育，学生就此拜谢！”
说完就要行大礼下跪，颜老夫子抬手拦住。
“不可，不可！浪子回头金不换，且看你以后表现。”
牧心心中暗喜，看来颜老夫子这一关也过去了。担心受怕了一整天，现在只觉得神清气爽，今夜的风可真温柔！
“你以后自己要多多努力，颜先生要另谋高就，进入朝堂了。他的课，你听一节就少一节了。”
牧心听完一楞，听爷爷的意思，颜老夫子不是来告状的，是我小人之心，误会他老人家了？
颜老头虽然古板，但学识确实没得说，冠绝北域。传言他几次拒绝了文侯府的招揽，却依然能在湛存国院混得风声水起。
甚至文侯为了表示诚意和敬重，将自己的嫡孙女甘婞都送入学院，拜在他门下。这也是为什么，牧心觉得老头追着自己不放，毫无道理的原因。
您这么大一个大宗师，老撵着我这么个小学渣，画风未免太不协调。
他严肃古板也仅仅是因为研究学问本身就是严肃的事。骨子里还是个心善的老头，不然他哪里敢在如此本事的先生面前放肆。
就是看准了老夫子面冷心热的性子，不会拿他怎么样。现在听得，颜老夫子要走，心中顿时空落落的。
逃课的成就感瞬间就没了，自己那点小心思，颜老夫子阅人无数，岂能不知道。
牧心走的不过是，君子可欺之以方的路子，书上都明明白白地写着，通晓百家学问的颜先生不可能没读过。
牧心心中顿时有些难过，一个作揖，一跪到底，真心忏悔道：
“颜先生，请受不肖弟子一拜，弟子此前种种顽劣，先生种种宽厚，历历在目。先生此后踏入仕途，重开一春。弟子也当革旧鼎新，不坠了先生的名声。”
颜老夫子，听完此语，老怀欣慰，能用自己的离开，换少主的奋发图强，已是赚了。只是这样一来就真要走了啊。
片刻的犹豫之后，颜老夫子把心一横，怕什么？不过又是一场离别而已！这里也不过是住久一点的他乡，又不是故乡。
“明天老夫就上最后一课，纵论兵法，你自己先琢磨琢磨吧。”
颜夫子转身离去的背影，在夏夜的微风里，在朗朗明月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萧瑟，有些落寞，又有些圣洁。
牧心一时没有从伤感的事件里逃离出来。听明白了颜老先生的期盼，是希望自己认真一回，有师如此，就再挑灯夜战一次吧，成全这段师徒缘分。
“起来吧，人已经走了。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老头子，我正伤心呢。”
“男子汉大丈夫，要坚刚不可夺其志。你这黏黏糊糊的性子，就得好好改改。
你要是真想念老颜，往后多去京都跑跑，多到外面去闯荡闯荡。什么离愁别绪的，都是少年愁。你呀，要快快长大，老头子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没了就没了。”
“爷爷肯定能长命千岁，等我修成长生功法，再教爷爷。”
“你走你自己该走的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爷爷也不是看不开的人。
现在还不能还轮不到你这个毛头小子，教爷爷的路怎么走。先把你自己的路走好。”
牧心沉默不语，换了个话题。
“爷爷，今天路上捡了个小孩，被黏上了，跟你说一声。”
“麻烦不麻烦？”
“以后麻不麻烦不知道，现在不是太麻烦。让小虎带着，对外说是小虎的远房亲戚，遭了灾，前来投靠的。”
“不要露出什么尾巴，被人抓住就是了。近来可有些可能会有些变故，你在外行事，要再谨慎一些，低调一些。不要被人当了凯子，还帮人家数钱。”
“老头子，你也太小瞧你家孙子了吧？”
“你屁股上几根毛老头子我都清楚。娇奢淫逸，取死之道。”
牧心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回道：“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去睡了，爷爷你也早点睡。”
牧老道抬头看了看头上的明月，久久无言。
牧心离了书房，回到自己的屋子，唤下人取来几本兵书，道经。
灵儿与小虎在房间里窃窃私语，直到夜半，才各自沉沉睡去。